当巴掌落下前，小天已闭上眼睛，准备承受接下来的疼痛。
脸颊一热，痛感尚未蔓延便已麻木，他感到身体像是轻飘飘的飞起，随即后脑勺传来剧痛。
“畜生，站起来!“
温热的液体从头上流下。好痛，真的好痛。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哭诉。
他抹掉遮住眼睛的血，咬着牙站起来。
眼前的人站在门口，逆着背后的天光，看不清面容的细节，只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他笼罩。
“为什么要把那个小女孩推下水?“
“我没有……“
他想要大声喊出，但出口却细若蚊喃。
能说的早已说过，只是他的话语好像无人在意。
“我怎么会养出来一个杀人的畜生!“
腹部又是一阵剧痛，肠胃的神经像是被崩紧后扯断的琴弦，他的耳旁几乎能幻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意识骤然中止。
再醒来时，好像时间只过去了几秒钟，他又一次倒在地上。流下的血水糊住双眼，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红色。
红色的天花板，红色的人影，红色的家。
“他从小不就这样，自私又冷漠，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又一道阴影覆盖他的身体，尖锐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讨厌什么东西就会自作主张的拿去丢掉。这次肯定也是一样，讨厌那个女孩，于是就想把她带到山里杀死。“
“我没有讨厌她!我只是想带她去玩!是她自己下水的!“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喊出。
我明明是喜欢才带她去那里的。
“闭嘴!不要狡辩!“
他右手紧紧握住胸口，无名指的指甲在肉中劈断，但他已经无法感受到那里的疼痛。他的胸口好疼，比浑身上下任何一处都要疼，他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
“我们要不要去人家家里看一看?“
“他惹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去管。“
咬着牙，咬着牙。他没有让一滴泪水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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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门铃按响，过了一会才有人开门。女人穿着素装，有些惊讶地看着来客。
“小天……?“
“阿姨，对不起!“
男孩低下头，长长鞠了一躬。抬起头时，却带着强撑出的笑容。
“这次是我带小澜去了危险的地方，是我没有照看好她。不过阿姨可以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找她啦!“
女人认真听着，听完后，伸出了一只手。
男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但又昂起脸，往前走了两步。
没有意料中的击打，女人的手贴在男孩的脸颊旁，却不敢触碰，只是轻轻抚过。
“是他们打的吗?“
“哈哈哈，我做错了事情嘛，挨打是应该的。“
男孩笑嘻嘻的说着，好似毫不在意，只是头偏了偏，躲开了女人的手。
女人蹲下来，平视着他，又一次伸出手，手心向上，摆在男孩面前。
我想让你来做我的儿子，你愿意吗?
耳畔仿佛传来女人曾经的话语，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吹过耳朵的气流。男孩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眼睛是如此温柔而认真，一点点与当初那双被墨镜遮住的眼睛重合。他脸上面具般的笑容几乎要松动了。
“小澜还好吗?“
他轻声问道。
“没什么大事哦，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
男孩松了口气，又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替我向小澜说声道歉，我要走啦。“
随意的摆了摆手，男孩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天很了不起哦。“
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小天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小澜溺水的时候，小天有在努力吧。“
“……但就是因为我，小澜才会下水!“
“小天。“
她看着男孩的背影，声音平静而坚定。
“我们永远无法阻止意外，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面对意外。小天今天没有选择退避，而是主动承担责任，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呢。
“和我一起去见小澜吧，小澜一定很希望醒来时能看到你。“
女人第三次伸出手，对着已经颤抖的背影。
男孩慢慢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两道泪痕从脸颊滑过，弄花了他特意打在上面的粉底。
他看着女人，脸上带着愧疚、痛苦与不安，还有一点迷茫。
像被烫到一样，他打落女人的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