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悬在半空，像被谁按了暂停键。
林熵没眨眼，也没抬手，只是瞳孔深处闪过一串飞速滚动的矢量箭头。那血珠内部的分子运动轨迹瞬间被拆解成红蓝双色线条，一圈圈绕着中心打转，像是某种微型回路正在自检。
“原来不是漏的。”他低声说，“是接口松了。”
话音落，指尖一勾，矢量操控把血珠轻轻一拧。它没爆，也没散，反而像被无形的手搓成了细环，末端还打了个结——一个标准的克莱因环结构，无始无终，自成闭环。
他抬手，将这枚血环轻轻按进右翼最末端那根羽枝的根部。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归位。整根羽枝忽然亮起淡金色的纹路，嗡鸣两下，稳了。
“行了。”他拍了拍翅膀，“权限认证，通过。”
就在这时，云层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撕裂，也不是爆炸，就是平平整整地分开，像有人拿尺子画了条线，然后沿着线把天空推开了。
鹤熙从光门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三块泛着银光的晶体，排成三角形浮在身前。她穿得挺正式，肩甲锃亮，连披风都熨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来谈合同的。
“林熵。”她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带着点压场子的劲儿，“凯莎授意，关于地球这个‘宇宙第一实验室’，咱们得把规矩立一下。”
林熵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运动裤还在滴水，滴滴答答落在电离层边缘，弹出一圈圈微型涟漪。
“您这出场方式，比物业查水电还严肃。”他说，“合同我懂，不就是租房子嘛——房东来收押金了？”
鹤熙没笑，手指一动，三块晶体旋转起来，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天使铭文。那些文字不是刻的，是活的，像虫子一样缓缓爬动，每一道笔画都带着微弱的精神波动。
普通人看一眼，脑子就得宕机三分钟。
林熵却连眼镜都没扶，直接抬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E=??B/?t。”
公式一出，空气扭曲。一道电磁旋涡凭空生成，把三块晶体卷进去，悬在半空打转，铭文的蠕动立刻慢了下来，像是被上了润滑油的齿轮卡进了沙子。
“电磁感应定律。”林熵咧嘴一笑，“你们天使喜欢用精神绑定协议，那我用物理场给你做个屏蔽罩，不算违规吧？”
鹤熙眉头一挑：“你不用手接，是怕被种下服从烙印？”
“哪能啊。”他摆手，“我就是怕你们的字太花，看完我得配眼镜。”
晶体在旋涡中缓缓翻转，林熵的瞳孔开始高频闪烁。矢量视觉全开，每一笔铭文的走向、深度、能量残留都被拆解成基础矢量流，像代码一样灌进他的脑子。
三秒后，他轻哼一声：“哟，藏得挺深。”
“第一条，实验室租借协议——合理。”
“第二条，技术保密条款——也还行。”
“第三条……共建条款？”他冷笑，“第九条写着‘地球科研收益七成归梅洛天庭’，这哪是合作，这是收保护费。”
鹤熙神色不变：“凯莎的意思，资源要共享。”
“共享？”林熵一指天上还在飘的泡面桶，“那我上回把超新星压缩成教材的事，收益算谁的？银河图书馆现在每天接待五万文明游客，门票收了吗？”
“那是你个人能力。”
“那我现在这个实验室，是凭空变出来的？”他拍拍翅膀，“这玩意儿烧的是我的血，不是你们的神力。”
两人对峙着，空气有点僵。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激光扫过晶体表面，精准点在第九条末尾。光束来自平流层某处，反射角度刁钻，但林熵一眼认出来——那是琪琳的狙击镜。
“她看得挺细。”他嘀咕，“连小数点后两位都瞄上了。”
鹤熙眯眼：“你们地球人，一个两个都不按常理出牌。”
“我们讲理。”林熵耸肩，“不讲套路。”
他突然抬手，矢量操控猛地一震，把那块写着共建条款的晶体推上高空。接着，他并指如刀，在空气中快速划动。
一道金色公式凭空浮现，笔画刚劲，像是用光刻上去的：
【改条款三：技术共享范围限定为防御性武器。】
风一吹，字没散，反而越发明亮。
鹤熙瞳孔猛地一缩。
她没动，但林熵看见她左手小指微微抽了一下——那是唯一暴露情绪的身体反应。
“这条……”她顿了半秒，“你怎么知道这是测试项？”
“测试项？”林熵扶了扶眼镜，“你们藏在暗数据里的隐藏规则，以为加密层级高就没人看得穿？我连你们上周给烈阳星发的‘能源补贴申请被拒’邮件都扫到了。”
“你入侵天使数据库？”
“没。”他摇头，“我只是算出来了。你们给的条款漏洞太多，逻辑链断了七处，我顺着反推，就摸到你们真正的底线了——你们不怕我搞科研，怕我搞出能打穿虚空的玩意儿。”
鹤熙沉默两秒，忽然笑了：“所以你只改这一条？”
“够了。”林熵说，“防御性武器，够你们挡卡尔，够我活着吃泡面。再往上加，大家都不好看。”
她盯着他看了五秒，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穿运动裤的疯子。
“林熵。”她finally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凯莎让我来谈，而不是直接下令吗？”
“因为你们也怕翻车？”
“因为你们知道，这地方一旦炸了，整个宇宙都得陪葬？”
“还是说……”他顿了顿，“你们其实也希望，有人能把规则改得不那么神说了算？”
鹤熙没回答。她只是抬手，将那三块晶体收回，临走前留下一句：
“改后的条款，三天内会正式录入宇宙公约。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光门合拢，云缝闭合，像从没开过。
林熵站在原地，翅膀微微颤动。血环已经完全融入羽枝，十二根翼条低鸣共振，像是某种启动前的预热。
他低头看了看还在滴水的裤脚，叹了口气。
“下次得记得算干衣服的时间。”
远处，琪琳收起狙击镜，转身就走。路过阳台时，顺手把刚晾出去的衬衫往下一扯。
衣服没掉，反而被一股力托住，缓缓展开，水珠一颗颗弹射回云层，像是被谁点了删除键。
她没回头，只丢下一句：“中二病又犯了。”
可她没看见，林熵镜片后闪过一行小字：
【防御性武器定义：一切能让我活着吃泡面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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