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熵被雷娜拖进她那间亮得像太阳表面的实验室时，鼻血已经止住了，但脑袋还是沉得像塞了十斤铁砂。他甩了甩头，把那根夹在记录本里的烤鱿鱼签抽出来，在指尖转了两圈，随手往桌上一插——正中一个还没拆封的营养剂空瓶。
“你这人，命都快没了还玩帅。”雷娜一边嘀咕，一边从柜子里端出一锅黑乎乎的汤，热气腾腾，闻着像烧焦的电路板混合八角。
林熵瞥了一眼：“这又是什么新配方？‘量子稳定剂·加强版’？”
“闭嘴喝。”雷娜直接把碗塞他手里，“炙心调的基底，我加了点恒星核聚变残渣，补脑。”
林熵低头一看，汤面上还漂着几缕金色光丝，像是会动的公式。他叹了口气，仰头灌下去，喉咙一热，眼前瞬间闪过一串熟悉的矢量参数——是他昨晚在烧烤摊推演的时空褶皱模型。
“行，活了。”他抹了抹嘴，转身就往自己实验室走。
雷娜在后面喊：“别熬夜！你再流鼻血我可不救第二次！”
“知道啦姐！”林熵摆摆手，人已经拐进走廊。
他的实验室在B7区尽头，门禁刷了三次才开。程耀文正坐在操作台前，手指在光屏上划得飞快，眉头拧成个“川”字。
“你终于来了。”他头也不抬，“你那套时空参数，被人动过。”
林熵脚步一顿：“动哪儿了？”
“跃迁坐标的校准函数。”程耀文调出数据流，“本来是你自己写的‘三阶微分迭代法’，现在被替换成‘逆向拓扑映射’，而且修改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十七分。”
林熵眯眼：“那时候我刚从训练场回来，正被雷娜灌汤。”
“对，你昏迷了七分钟。”程耀文抬头，“系统日志显示，修改指令是通过‘蔷薇小队备用终端’发出的。可那台设备，昨天下午就交回装备科了。”
林熵没说话，走到主控台前，戴上神经链接环。矢量视觉开启，数据流在他眼中化作无数彩色箭头，穿梭流动。他顺着那条被篡改的参数链逆向追溯，很快发现一个异常节点——指令不是从外部入侵，而是从内部权限层直接写入，像一把钥匙，轻轻拧开了锁。
“内鬼。”他低声说，“而且权限不低。”
话音刚落，头顶的照明灯“啪”地熄灭。
整个实验室陷入黑暗，只有几台备用终端还闪着微弱的蓝光。林熵立刻拔掉链接环，耳朵一动——通风管里有金属摩擦声，很轻，但不止一处。
“断电不是故障。”程耀文压低声音，“是物理切断。主电缆在负三层被剪了。”
林熵抬手，掌心对准天花板。矢量视觉全开，黑暗在他眼里不再是障碍，而是由无数运动矢量构成的动态图谱。二十个黑影正从通风口滑下，动作整齐，落地无声，每人手里都拎着电磁脉冲棒，头戴信号屏蔽罩。
“不是学员。”林熵冷笑，“这阵仗，是冲着数据来的。”
他脚尖一点，反重力跳跃瞬间发动，身体轻飘飘贴上墙壁，像片叶子贴在通风管边缘。第一波人落地，立刻散开，呈扇形包抄主控台。
林熵没动。
他等的是第二波。
果然，三人从另一侧通风口跃下，直扑数据核心舱。林熵瞳孔一缩，意念一动，将自身生物电场与实验室四角的矢量增幅器同步，启动预设协议。
“克莱因瓶护盾，激活。”
嗡——
四道淡蓝色光柱从地面升起，交汇于空中，形成一个倒扣的球形力场，将主控台和数据舱完全罩住。黑影们被挡在外面，电磁棒砸在护盾上，只激起一圈涟漪。
“反应挺快。”林熵贴着天花板滑行，落回地面，站在护盾边缘，“但你们不该挑今晚。”
一名黑影突然抬手，朝他射出一枚微型信号弹。林熵头一偏，矢量视觉早已锁定弹道，那玩意儿在他头顶五厘米处拐了个弯，撞进护盾表面，炸出一团火花。
“你们的装备，还是老一套。”他推了推眼镜，“电磁干扰？我上个月就给护盾加了场偏转层。”
黑影们没回应，反而集体后退，围成一圈，开始有节奏地敲击地面。林熵眉头一跳——他们在用震动频率干扰护盾的共振节点。
“程耀文！”他低喝，“切到手动校准，频率调到4.7太赫兹！”
“已经在调了！”程耀文手指飞舞，“但备用电源撑不了三分钟！”
林熵咬牙，精神力疯狂运转。护盾是他用矢量场模拟的克莱因瓶结构，理论上没有内外之分，但维持它需要持续输出。他鼻尖一热，又开始渗血。
“再来点压力。”他抹了把血，凝成小球悬浮在掌心，“当冷却剂。”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不是爆炸，不是撞击，而是一记清脆、精准、像是从天而降的审判。
一名正敲击地面的黑影头盔应声炸裂，手里通讯器被一枪贯穿，芯片裸露在外，表面刻着一串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文字。
林熵瞳孔一缩。
那符号他见过——在血色骷髅浮现的瞬间，它曾一闪而过。
又是一枪，第二名黑影的通讯器被打飞，芯片在空中翻转，符号清晰可见。
林熵抬手，用矢量操控将两块芯片吸到面前，悬浮旋转。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第三枪响起，最后一台通讯器外壳碎裂，芯片落地，滚到护盾边缘。
“省点子弹。”他对着高空喃喃，“再打就没了。”
“你才有多少数据？”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我一枪一个，能打到天亮。”
林熵笑了：“琪琳，你站哪儿？”
“你头顶三十米，左前方。”她顿了顿，“顺便，你白大褂沾了汤渍。”
林熵低头一看，胸前果然有一片油印，还冒着热气。
“雷娜的‘补脑汤’。”他耸肩，“要不你下来喝一口？”
“免了。”琪琳声音不变，“现在怎么办？”
林熵看着地上三块芯片，又抬头扫视一圈被护盾拦住的黑影。他们没再进攻，反而开始后撤，动作依旧整齐，像是接到了新指令。
“让他们走。”林熵突然说。
“什么？”程耀文愣住，“就这么放了？”
“对。”林熵收起矢量视觉，揉了揉太阳穴，“他们来拿数据，数据没拿到，反而暴露了通讯方式。现在跑，说明背后的人急了。”
他弯腰捡起一块芯片，指尖轻轻拂过那串符号。触感冰凉，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碑文。
“有人在用我的实验，喂养不该醒的东西。”他低声说。
程耀文盯着他：“你认识这符号？”
林熵没回答。他把芯片塞进口袋，转身走向主控台，调出城市监控总览。画面一片正常，街道安静，路灯明亮。
可就在边缘区域，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监控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
不是信号中断，也不是设备故障。
而是一道微弱的光弧，像水波一样荡开，持续不到半秒，随即消失。
林熵放大那段录像，逐帧回放。在光弧出现的瞬间，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东西穿过了现实。
“虫洞。”他眯眼，“未登记的，微型的，一闪即逝。”
程耀文凑过来：“谁干的？”
林熵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实验室的能源日志。断电前一秒，系统记录到一次异常能量波动，来源不明，持续0.3秒，强度极低，像是某种远程扫描。
他忽然想起什么，拉开抽屉，翻出那根烤鱿鱼签。签子尖端还沾着一点焦黑的肉屑，他对着灯光看了看，又用矢量视觉扫了一遍。
签子内部，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高温瞬间灼烧过。
“不是巧合。”他低声说，“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会用这根签子做实验导引体。”
程耀文脸色变了：“有人在盯着你每一步。”
林熵把签子插回记录本，合上本子，拍了拍灰。
“不是每一步。”他笑了笑，“是有人，早就在我实验室里，埋了眼睛。”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刚搭上门把，忽然停下。
监控画面又闪了一下。
同一位置，那道光弧再次出现，比上次更清晰，持续时间更长。
林熵盯着屏幕，手指缓缓收紧。
门外走廊的应急灯忽然亮了，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推开门，脚步刚迈出一步——
一道红光从高空斜射而下，擦过他肩头，钉入对面墙壁，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小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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