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熵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那道自行续写的公式残迹不过一寸。他没动，连呼吸都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正在窥视的家伙。
矢量视野里，那串原本属于他的克莱因瓶递归结构，末端竟多出了一小段螺旋式收束——像是有人拿笔在他作业本上顺手补了个句号，还顺便批了个“良好”。
“光子编码的波动频率……”他眯眼，“这手笔，干净得不像卡尔那疯子能干出来的事。”
他手指一勾，把那段续写拆成数据流，往记忆库里一扔，自动比对。几秒后，提示音都没响，他就知道了答案。
“天使铭文？”
他咧了下嘴，没笑，反而把手掌往空中一摊，反向推演出一段逻辑死循环的伪公式——带自毁陷阱的那种，专治各种窥屏癖。
“既然来了，别光看，来算算这个。”
话音刚落，头顶的极光突然一滞。
不是熄灭，也不是扭曲，而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整片光幕整齐地向右偏移了半度，仿佛宇宙本身打了个哈欠。
紧接着，银光从天而降。
不是爆炸，也不是冲击波，而是像有人拿尺子量着距离，精准地在林熵面前三米处划开一道口子。光缝展开，一道身影踏步而出，披风如熔化的星河垂落。
林熵没后退，反而往前半步，眼镜片反着光：“刚才那笔，是你写的？”
来人站定，银甲映着极光，瞳孔里星云缓缓旋转。她打量着悬浮的城市、折叠的空间、还在冒烟的饕餮残骸，最后目光落在林熵脸上。
“你的矢量拓扑，已经碰到了神河文明的红线。”她说得平静，像在念一份实验报告。
“红线？”林熵耸肩，“我连红绿灯都经常闯，还怕红线？”
她没接话，只抬手，指尖凝聚出一滴金色液体。那东西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最后化作一枚符文，形状像是被折了七次的纸鹤。
“签了它，”她说，“凯莎允许你接入天使基因库，完善你的能力载体。”
林熵盯着那血契，没伸手，反而笑了：“所以你们天使现在搞慈善？送基因大礼包？”
“这是认可。”她语气不变，“你的潜力，已超越三大造神工程。”
“哦，那我是不是还得感动哭？”林熵伸手，却不是去接契约，而是用矢量操控一把将那符文冻在半空，再轻轻一捏，把它拆成无数光点，像拆乐高。
“你们拿走的东西，还没还呢。”
她眉梢微动：“什么？”
“第42次烧烤实验，我丢了个配方。”林熵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恶魔蛋糕’，高温碳化稳定剂配比，被你们顺走了。”
她没否认。
林熵把纸往地上一拍：“交易可以。你帮我优化基因链，我把配方给你——但只给等价者，不给施舍者。”
空气安静了两秒。
然后，她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真笑了，像看到什么意料之外又合情合理的东西。
“凯莎说你狂妄，我以为是夸大了。”她收起血契，指尖一弹，那滴金血没消失，反而飞向林熵胸口。
他没躲。
金血触体的瞬间，银光暴涨。一道虚影从她背后展开——是她的翅膀，却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流动的公式构成，像一场数学风暴在燃烧。
那虚影轻轻一印，落在林熵心口。
没有痛，也没有热，只有一阵轻微的共鸣，像是体内某段沉睡的代码，终于被激活了。
“这不是契约。”她说，“是认证。‘以彦之名’，仲裁者印记。”
林熵低头看胸口，那里浮现出一个动态符号——不是文字，也不是图案，而是一串不断演算的矢量公式，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闪烁。
“仲裁？”他摸了摸那印记，“听着像临时工。”
“你是第一个让天使改规则的人。”她转身，银翼收拢，“以后别指望每次都能谈条件。”
“那得看你们下次带不带蛋糕来。”他笑。
她没回头，身影开始淡化。
“对了，”林熵忽然叫住她，“三天后，我抽屉会丢东西？”
她脚步一顿：“蔷薇最近手痒。”
银光一闪，人没了。
林熵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恶魔蛋糕”配方。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烙印，又抬头看了看还在缓缓旋转的城市矩阵。
“所以现在我是……被天使认证过的临时工？”
他正嘀咕，胸口那公式突然跳了一下，像是回应。
紧接着，他耳朵一痒，通讯频道自动接通——是杜蔷薇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喂，我刚路过你实验室楼下，看见个穿银甲的美女从天上下来，是你新请的保洁阿姨？”
“闭嘴。”林熵把配方塞回兜里，“你今晚别想翻我窗户。”
“哦？”她笑得更明显了，“那你猜我现在在哪？”
林熵一愣，猛地抬头。
他的宿舍窗户边，一只手正搭在窗框上，指节轻轻敲了两下。
他叹了口气，抬手就要关窗。
可就在手指触到玻璃的瞬间，胸口的烙印突然发烫。
不是灼热，而是一种……预警。
他动作一顿，矢量视野瞬间开启。
整栋楼的力线、气流、电磁场全都清晰浮现。而在他宿舍房间里，空气的流动轨迹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异常——某片区域的矢量方向，被人为偏转了0.07度，像是有人用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动了空气。
不是杜蔷薇。
她的虫洞总有微弱的时空褶皱残留，这个没有。
这个更干净，更精确，像是……天使级别的操控。
林熵眯起眼，低声自语：“所以，你们派了个观察员？”
他没关窗，反而拉开，探出头。
夜风拂面，楼下空无一人。
他正要收回视线，忽然发现窗台上多了样东西——
一块蛋糕。
黑色的表层泛着油光，边缘微微焦化，上面用奶油写着一行小字：
“试做版。下次加辣。”
林熵盯着那行字，半天没动。
然后他伸手，把蛋糕拿进屋，放在桌上。
他打开记录本，翻到最新一页，写下：
“4月7日，天使文明首次接触确认。
对方具备高精度矢量微操能力，可实现无痕空间介入。
携带物品：疑似‘恶魔蛋糕’试制品，碳化程度82%，辣度未知。
结论：交易成立，但对方存在后续监测行为。
备注：以后零食柜得上锁。”
写完，他合上本子，推了推眼镜。
刚要起身，胸口的烙印又是一热。
他低头一看，那串动态公式正缓缓变化——
原本是递归折叠模型，现在却演变成了一个倒计时。
数字从72:00:00开始，一秒一秒减少。
林熵盯着那倒计时，皱眉：“72小时？等什么？”
他刚想调出数据流分析，忽然听见厨房传来“叮”的一声。
微波炉到了。
他走过去打开，里面是他十分钟前放进去的泡面。
面还在，汤也没洒，但配料包里的辣油，不见了。
只剩下一张小纸条，压在叉子底下。
他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
“辣度测试已完成。
反馈：需提升三倍。
——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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