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什么烙印?
顾念的脑子飞速转动,还没来得及深思谢知非这句没头没尾的警告,一股新的、更加致命的气味便霸道地钻入了她的鼻腔。
不是腐臭,也不是血腥。
是烟!
浓烈、呛人的滚滚浓烟,正从下水道的通风口和缝隙中疯狂倒灌进来!
“咳……咳咳!”
顾念被呛得一阵猛咳,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她猛地抬头,只见远处管道的连接口,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火光,将那片黑暗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入口。
那帮匪帮,找不到人,竟然真的放火烧了这片废墟!
“卧槽,玩这么大?”顾念在心里暗骂一句,这帮天杀的,简直是釜底抽薪,要把他们活活熏死、烤死在这里!
躲藏,已经不是选项了。
浓烟之中,氧气正在被飞速消耗,空气变得滚烫而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刀片。
必须立刻突围!
可当顾念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阿烬身上时,她的心又是一紧。
“唔……”
少年蜷缩的身体正剧烈地颤抖着,高烧和浓烟的双重折磨,显然已经将他逼到了极限。
借着系统面板的光,顾念惊骇地发现,阿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开始浮现出一片片细密的、暗淡的黑色鳞片!
那鳞片并非坚固的铠甲,反而像是皮肤组织在崩溃、坏死后留下的痕迹,带着一种不祥的死亡气息。
基因崩溃!
这是系统资料里提到过的、半妖试验品最危险的状态!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烟熏死,这小子也要先一步自我崩解,变成一滩烂肉了!
怎么办?
抛下他?
自己和谢知非突围的成功率至少能提升七成。
这个念头只在顾念的脑海中闪了一瞬,就被她毫不犹豫地掐灭了。
开什么玩笑!
她顾念是来末世捡垃圾……啊不,是来养成神明的,不是来当“晨曦堡垒”那种过河拆桥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的!
投资,有风险不是很正常吗?
都到这份上了,现在割肉离场,那之前的搏命不成笑话了?
赌!
必须赌下去!
“系统,兑换【初级基因稳定剂】!”顾念在心中咆哮。
这支药剂是她完成第一个回收任务后,系统奖励的压箱底宝贝,本来是打算留给自己在生死关头保命用的。
可现在,她顾不上了!
【叮!兑换【初级基因稳定剂】需消耗500积分,宿主当前积分……】
“兑换!”
顾念根本不听系统的废话,直接确认。
一支充满了淡蓝色荧光液体的注射器,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中。
冰冷的触感,让她因缺氧而有些发昏的头脑为之一清。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到阿烬身边,无视他因痛苦而下意识挥舞的手臂,一把抓住他瘦削的肩膀,将他死死按在墙上。
角落里的少年猛地睁眼,猩红的瞳孔里满是混乱和痛苦,他似乎想反抗,但高烧和窒息已经夺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只能发出野兽般虚弱的呜咽。
“忍一下!”
顾念低喝一声,动作却异常沉稳。
她利落地撸开少年破烂的袖子,看着那条布满新旧伤痕、甚至还有电击灼伤痕迹的手臂,眼神闪过一丝不忍。
但下一秒,她的眼神就重新变得坚定。
噗!冰冷的针尖,精准地刺入静脉。
淡蓝色的药剂,如同生命的甘泉,被毫不迟疑地尽数推入阿烬的体内!
这一刻,顾念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臂上被阿烬抓出的那几道伤口,竟也跟着微微一热,那诡异的红芒一闪而逝,仿佛与注入阿烬体内的药剂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效果,立竿见影!
简直堪称神迹!
只见阿烬身上那股狂躁的、濒临崩溃的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
他剧烈的颤抖缓缓停止,脸上病态的潮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身上那些刚刚浮现的黑色鳞片,也像是被橡皮擦抹掉一般,迅速消散,恢复成苍白但完好的皮肤。
原本急促滚烫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危机……解除了!
顾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污水。
她看着瘫软在自己怀里、呼吸平稳的少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波……赌对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阿烬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他眼中那片猩红的疯狂与混乱已经褪去,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迷茫,但瞳孔中,终于有了焦距。
他醒了。
神志清醒地醒了过来。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顾念。
他看到这个女人额头上布满汗珠,脸上还沾着污泥,正用一种……如释重负的眼神看着自己。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轻轻抬起。
那个女人,在给自己注射了那支无比珍贵的药剂后,并没有停下。
她竟“刺啦”一声,从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袖上,撕下了一长条布料,然后开始笨拙但认真地,为他清理、包扎手臂上那片被电网灼伤的、最严重的伤口。
阿烬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从小到大,他所承受的,只有冰冷的实验、无尽的痛苦、厌恶的唾弃和无情的追捕。
“怪物”、“失败品”、“试验体13号”……这些才是他的代号。
从未有人……
从未有人会为了救他而搏命。
更从未有人,会在他亮出獠牙、伤害了对方之后,反过来撕下自己的衣服,为他包扎伤口。
他看着顾念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嘴唇因为用力而微微抿起的样子,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的、狼狈不堪的自己……
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的、酸涩的情绪,猛地从他早已麻木的心脏深处涌了上来,瞬间冲垮了他用无数伤疤和憎恨筑起的所有防线。
眼神中最后的敌意和警惕,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冰雪,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糅合了极致的震惊、无法理解的困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雏鸟般的濡慕与依赖。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就在此刻,下水道的另一头,传来了清晰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匪帮成员粗野的叫骂。
“妈的,烟都灌进去这么久了,那几个小崽子怎么还没动静?”
“该不会被熏死在里面了吧?头儿可说了,那个银毛小鬼要活的!”
“搜!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钻地缝里跑了!”
火焰与浓烟,只是逼迫。
真正的猎杀者,已经踏入了他们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