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炸了软垫又得了“名师”指点后,我的修炼总算勉强走上了……呃,跌跌撞撞的正轨。虽然引来的气还是细若游丝,时有时无,但至少知道该往哪儿跑了。
然而,更大的麻烦很快显现——我体内那股不听话的神力。
它就像个睡毛了的孩子,时不时就要翻个身,伸个懒腰,刷一下存在感。夜里做梦吃辣锅,它能给我把被子烘得暖洋洋;早上起床气,它能让窗台上的幽荧草蔫巴一上午。
最离谱的一次,我对着镜子吐槽蛇宫发型太难梳,一着急,指尖冒出的白光差点把我自己闪瞎,半天眼前都是重影。
湘玲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看一个随时会爆裂的危险品,每次靠近我都下意识保持三步安全距离。幽溟殿里的易碎品是彻底绝迹了,连桌椅腿都被加固过。
就在我为自己这不受控制的“人体自走闪光弹”体质发愁时,我注意到了九幽的异常。
他看起来……更疲惫了。
虽然依旧是那副冰山脸,处理政务时依旧杀伐果断,但偶尔独自坐在案前时,他会无意识地用手按压胸口旧伤的位置,眉心蹙起一道极浅的折痕。周身散发的寒气有时会不受控制地加重,甚至他走过的地方,地面会短暂凝起一层薄霜,又很快化去。
他旧伤未愈,又日夜操劳,还要时不时替我收拾烂摊子……我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好歹我现在顶着“王后”的名头,吃他的住他的,他好像……也没真把我怎么样?甚至还给我划了块地拆着玩?
要不……试试用我这半吊子神力,帮他疗伤?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自己吓了一跳。我连自己都控制不好,万一帮倒忙,把他冻成冰雕或者点着了怎么办?
可看着他再次揉着眉心,带着一身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和寒意从外面回来,我脑子一热,话就秃噜出去了:“那个……王上,您……要不要试试……让我帮您疗伤?”
说完我就后悔了,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九幽脚步顿住,回身看我,金色的竖瞳里看不出情绪:“你?”
一个字,充满了怀疑和……好吧,可能还有一丝“你不添乱就不错了”的意味。
我硬着头皮,强行解释:“就、就是试试……我感觉我的力量,好像……暖暖的?说不定……以暖攻寒,以毒攻毒……呃不对,是相辅相成?”我开始胡言乱语。
他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像是在评估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与破坏性比例。
就在我快要被看得原地蒸发时,他居然……转身走向了内殿的软榻!
“过来。”
我:“!!!”
真、真来啊?!
我同手同脚地跟过去,心脏砰砰直跳,比第一次引气入体还紧张。
他已然斜倚在软榻上,墨色长发散开,衣襟微敞,露出那道依旧狰狞的伤痕。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有种罕见的脆弱感。
“试试。”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悬在他伤口上方,根本不敢碰触。我努力回想着那微弱的气流和温暖的感觉,拼命在心里念叨:出来,快出来,听话,暖暖的,要暖暖的……
许是意念过于集中,一股微弱的、带着暖意的乳白色光晕,终于从我指尖缓缓溢出,如同萤火,小心翼翼地笼罩在那道伤口上。
我能感觉到手下冰冷的肌肤微微一颤。
我吓得立刻想缩手:“对、对不起!是不是很疼?”
“别停。”他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继续。”
我屏住呼吸,继续输送那点可怜巴巴的神力。过程极其煎熬,我既要控制神力输出的稳定(怕一不小心炸了),又要抵抗近距离接触美男(虽然是条冷血蛇)的心理压力,额角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伤口处,那盘踞的深色寒毒似乎极其厌恶这温暖的力量,微微躁动,但又被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下去。我能感觉到,在那极寒之下,一丝微弱的生机正在被慢慢唤醒。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头晕眼花,感觉身体被掏空,指尖的光芒彻底熄灭,我才虚脱般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没、没力气了……”我瘫在地上,像条咸鱼。
九幽缓缓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道伤口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他周身那不受控制的寒意,却收敛了不少。他抬手轻轻按了按伤处,眉头舒展了些许。
他目光落在我累瘫的脸上,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尚可。”
我:“???”就这?我差点累死就换来一句“尚可”?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丁点。
自那以后,这成了我们之间一项心照不宣的日常。
他偶尔会在感觉旧伤不适时,允许我上前“试试”。而我则继续我那颤巍巍、耗巨大力气、效果却微乎其微的“治疗”。过程依旧惊心动魄,但我对神力的控制,似乎在一次次竭尽全力中,有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进步。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诡异的亲密接触中,某些东西真的在变。
他依旧惜字如金,但我发现,他默许我待在书房的时间变长了。
有时他处理政务,我就窝在窗边那个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那原本是他的位置,现在几乎成了我的专属——啃我的修炼古籍,或者对着玉简尝试刻画最简单的宁神符文(失败率99%)。
我偶尔会看得睡着,醒来身上总会盖着那件带着冷香的墨色外袍。
我偶尔也会忍不住吐槽那些繁琐的政务流程,或者某个长老明显夹带私货的提案。他通常不会理我,但有时,在我某个无心的、跳出框架的吐槽后,他会停下笔,金色的瞳孔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然后下一次,那个提案就会被更严厉地驳回。
他甚至开始习惯我带来的“混乱”。
比如,我会把吃剩的灵果核用绢帕包起来,试图在窗台花盆里种点什么(被湘玲严正警告并清理);我会偷偷用废弃的玉简边角料尝试雕点小玩意儿(结果通常是刻崩了或者又炸了);我会在软榻上滚来滚去,把绒毯弄得乱七八糟,还沾上零食碎屑……
对于这些,湘玲每每看得眉头紧锁,欲言又止。而九幽,最初会冷飕飕地瞥我一眼,后来干脆眼不见为净,甚至有一次,在我又一次把软榻搞得一团糟后,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伸手……把那个我滚到角落的、丑丑的(我自己雕的)小蛇木雕摆正了。
就这一个动作,让我抱着枕头傻笑了半天。
当然,神无月的阴影并未散去。她虽被囚禁,但其在军中的旧部和一些原本就对我存在不满的势力,小动作不断。关于我“蛊惑王心”、“徒有虚名”、“迟早给蛇族带来灾祸”的流言,像幽暗处的苔藓,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
九幽对此的回应,是更雷霆的手段。两个散布流言最甚的低阶将领被当众废去修为,逐出王城。一位与神无月关系密切的长老被剥夺了实权。
高压之下,暗流暂时平息,但那种无形的紧绷感,始终笼罩着幽溟殿,也笼罩在我心上。
我知道,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间歇。
而我这只被强掳来的“菜鸟”,在这冰冷的蛇窟里,靠着一点点笨拙的努力和莫名其妙的运气,似乎终于……稍微撬动了那座冰山的一丝丝缝隙。
虽然前路依旧迷茫又危险,但看着窗外那轮永恒的暗紫色月亮,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不是那么完全难以忍受。
至少,身下的软榻还挺舒服的。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