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无忧迅速瞥向墙上的楼层提示牌,“4楼。”当机立断,声音冷静,“往上跑。”
话音未落,她已经一个箭步踏上台阶,同时反手牢牢攥住唐荔细嫩的手腕。
唐荔只觉被大力一扯,不由自主的被带着向上奔去。
跑到第七层时,唐荔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那、那个...无忧师叔,能不能休息一下...已经...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是一声巨响。
“砰!”
七层楼梯间的防火门,也正在被撞击。
岳无忧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继续向上,眉头微微一蹙,“到九层。”
几乎是两人踏入九层的刹那,整栋楼的灯光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熄...熄灯了。”唐荔颤着嗓音,小声呢喃一句。
防火门外,原本持续不断的撞击声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狭窄的楼梯间里,只剩下两人紊乱的呼吸声,忽快忽慢,毫无节奏。
“这是第几次入梦?”岳无忧在黑暗中,精准的找到唐荔的方位。
唐荔抿了抿唇,小声回答:“第九次。”
岳无忧沉默一瞬,深吸一口气才开口,“成长,不可依赖他人。你的表现,就像第一次入梦的新手,说明前几次你根本没有任何进步。”
“唐荔,你会害死你自己。”
她语气严肃,认真告诫。
“跟着我只会更危险,你去找其他解梦师带你,下次入梦前先看清楚梦境等级评估。”
唐荔的呼吸猛地一滞,像是被人迎面浇了一盆冰水。她缓缓地、机械地点着头,尽管深知在这浓稠的黑暗里,无忧师叔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
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酸涩的感觉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眨了眨眼,硬是把那股酸意逼了回去。
“我、我知道了无忧师叔。”她小声回应着,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还是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岳无忧轻叹一声,终究是没能说出安慰的言语。
她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泛着微光的寻踪符,递给了眼前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唐荔,“去吧,去找他们。”
“多谢无忧师叔教诲。”唐荔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符纸,指尖微微发颤,却又鼓起勇气,认真说道:“无忧师叔与传言不符,您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岳无忧身形一顿,愣在原地。
听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摇头失笑。
“真是天真啊......”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认真地评价她。
不是那个在解梦界“手段狠辣”的岳无忧,也不是那个总被同行敬畏三分的“小阎王”,更不是爷爷和师兄师姐口中的“混世魔王”。
而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个评价,简单得近乎天真,却意外地让她心头一软。
哈——
“回去就要找爷爷炫耀一下。”
岳无忧拉开防火门,踏入第九层的病房区域。
“哇哇——”
刚站定,就听见婴童的哭喊声,急切、刺耳、扰人心神。
“行了行了别哭了!”
岳无忧无奈出声,拿出手机打开照明,循着哭声朝声源处快步走去。
那婴童的哭声顿了顿,并没有听话的停下,反而愈发尖锐、凄厉,像是要把整条走廊的空气都撕扯开来。
扭曲的长廊,一脚踏入,眼前的场景骤然变换。
两步、三步...十步,十个场景。
扭曲的长廊、血腥的手术室、冰冷的太平间、嘈杂的诊室、诡异的医生办公室......最终定格在医疗废物暂存间。
狭小、逼仄的暂存间,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与腐朽混合的腥气。
光束所及之处,十几个标准的黄色医疗废物垃圾桶,整齐地靠墙排放。
只有一个,倾倒在地。
桶盖大开,黑色的塑料袋被扯破,里面的废弃物散落一地。
带血的纱布、折断的针头、沾满污渍的棉球、空了的输液瓶......
一滩粘稠的血迹,混在一堆废弃的医疗器械里,格外明显。
那血迹蜿蜒顺着墙角一路延伸,最终没入角落一处阴影之中。
那里,是婴童哭声的声源。
岳无忧持着手机,没有犹豫的靠近那黑暗的角落。
手机微弱的灯光,驱散角落的黑暗。
一个婴童,就那么趴伏在那里。
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紫色,长着诡异的獠牙,它的体型比寻常婴孩更加瘦小,骨骼突出,四肢扭曲地趴在地上,正不知疲倦的全力哭喊着。
“哇哇——”
尖锐刺耳的啼哭声毫无间断,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要把整座医院都震碎。
她缓步上前,脚步很轻。
随着她的靠近,那婴童忽然有了感应。
猛地抬起头,原本还撕心裂肺哭喊的小嘴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声残余的抽噎悬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那眼神中有孩童无辜的天真,亦有令人发寒的恨意与渴望。
它收了哭声,周围瞬间陷入寂静之中。
只有岳无忧靠近的脚步声,响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唉——”
一声轻叹,混在逼仄空间的脚步回音里。
“抱歉,现在还不能让你们见面。”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她自己都不习惯。
或许...她在怜悯、同情眼前的婴童,就像是在可怜曾经的自己一样。
若不是被爷爷捡回去,她可能会变得和眼前的婴童一样,怨气重生,不知引起何人的噩梦。
她俯下身,将那团还在微微抽泣的怨婴揽进怀里。
动作很轻,也很僵硬。
毕竟业务不熟练。
“不要哭了,好吗?”
岳无忧垂眸看着它,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温和。
婴童怔愣了一瞬,随后像是本能般往她怀中蹭了蹭,小脸埋在她衣襟里,似乎寻到了一丝微弱的慰藉。
可就在那怨婴又要张开嘴,准备继续哭嚎时,岳无忧板下脸。
“很吵。”
婴童身子一僵,哭声卡在喉咙里,小脸茫然地抬头看她。
岳无忧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戳了戳它鼓鼓的小脸。
“姨姨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吃饱了就不许再哭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