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首战混编阵
黑市的腐臭如同有生命的粘稠实体，死死缠绕着每一寸空间。油污浸透的泥地永远半干半湿，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混杂着动物内脏腐烂的甜腥、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烟气、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绝望本身的铁锈味。狭窄的巷道两侧，歪斜的窝棚和帐篷如同溃烂皮肉上滋生的脓疮，投下参差狰狞的阴影。
凯恩斯三人带着三具沉默的骷髅战士，艰难地穿行在这片法外之地的边缘。圣光骷髅（被伊琳修复了右手的那具）走在最前，步履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稳，空洞的眼窝中，魂火稳定地燃烧着微弱的苍白色光芒，竟罕见地没有攻击任何擦肩而过的活物。另外两具残缺骷髅——断肋者和跛足者——紧随其后，被无形的锁链和凯恩斯简单的指令束缚着本能，但眼窝中的魂火依旧躁动不安，对周围充斥的生命气息流露出原始的、冰冷的饥渴。薇拉如同融入墙壁的影子，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精灵的感官在污浊中敏锐地捕捉着危险的信号。伊琳则走在最后，脸色苍白，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努力压抑着圣光之力对周遭浓烈死亡气息的本能排斥与净化冲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忍的颤抖。
“这里的气味连食腐鸟都会窒息。”薇拉低声抱怨，尖耳厌恶地抖了抖，“雷纳多的狗鼻子不会放过这种地方。”
话音未落，巷口猛地传来一阵混乱的喧哗！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污水般惊惶四散，撞翻了污秽的摊位，烂菜叶和腥臭的鱼内脏泼溅开来。沉重的马蹄践踏泥泞的轰鸣如同战鼓擂动，越来越近！
“找到他们了！围起来！”一个凯恩斯刻骨铭心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雷纳多！
追兵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一队披着圣辉王国制式镶钉皮甲、手持弯刀或骑枪的巡逻骑兵，在雷纳多的带领下，如同一股钢铁浊流，蛮横地撞入狭窄的巷道入口！马蹄翻飞，泥浆如同肮脏的箭雨般泼向两侧窝棚。雷纳多端坐于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之上，那马名为“黑锋”，鬃毛油亮，四蹄踏雪，此刻正不安地喷着响鼻。雷纳多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锁定了巷道深处的凯恩斯一行人，尤其是那三具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的骷髅战士，他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亵渎亡灵的渣滓！这次看你们往哪逃！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狭窄！太狭窄了！
凯恩斯的瞳孔勐地收缩。这条堆满杂物、仅容两三人并行的巷道，此刻成了致命的囚笼！骑兵的冲击力在这种地形难以完全展开，但一旦被堵死，他们就是瓮中之鳖！对方有马速优势，装备精良，人数更是远超己方。硬拼是死路一条！
前世无数次在游戏中被逼入绝境、依靠地形和兵种配合翻盘的经验瞬间在脑中炸开，化作冰冷的指令洪流。几乎在雷纳多发出命令的同时，凯恩斯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钉截铁地响起，盖过了马蹄和喧哗：
“薇拉！制高点！压制弓手！”他勐地指向巷道一侧，那里有一座摇摇欲坠的三层木质结构——似乎是废弃的仓库或酒馆，外墙上挂着腐朽的绳梯和破烂的遮雨棚，二层和三层的窗户大多破损，视野极佳。那是唯一能俯瞰整条巷道的位置！
薇拉没有丝毫犹豫。精灵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敏捷，如同离弦的翠色箭矢，几个轻盈的蹬踏借力，抓住垂落的绳索，灵猫般向上攀爬，银发在污浊的空气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光痕，眨眼间便消失在二层一个破窗之后。她占据高点，如同潜伏的猎鹰。
“伊琳！屏障！迟滞步兵！”凯恩斯的目光扫过紧随骑兵之后、正试图从两侧包抄、手持刀盾挤入巷道的重装步兵。“圣光屏障，范围最大化！不要杀伤，迟滞即可！”
伊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适。她知道此刻不是质疑圣光对亡灵影响的时候。她双手勐地在胸前交叠，十指如莲花般绽放，纯净而凝练的圣光能量瞬间在她掌心汇聚、膨胀！一声清越的祷言响起：“坚壁，立！”她双掌向前勐地推出！
嗡——！
一道宽逾两米、高达三米的半透明金色光墙，如同凭空拔地而起的叹息之壁，骤然横亘在巷道中央！光墙并不炽烈，却散发着一种令人行动迟滞的沉重威压。它并非坚不可摧，但在它消散之前，足以让试图穿越它的步兵如同陷入粘稠的糖浆。两个冲在最前的重装步兵收势不及，一头撞在光壁上，如同撞上无形的橡胶墙，整个人被弹得踉跄后退，沉重的步伐顿时变得迟滞无比，脸上满是惊愕。光墙有效地将追兵切割，骑兵在前，被阻挡的步兵在后，阵型瞬间被扰乱。
“你们三个！”凯恩斯的声音转向三具骷髅，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仿佛在向它们灌输战斗的意志，“正面佯攻！听我指令——退！”
他手指勐地指向圣光骷髅和断肋者，再指向跛足者，最后指向雷纳多骑兵冲锋路径前方一片相对开阔、但堆满腐烂木桶和杂物的区域——一个天然的、混乱的陷阱区！
三具骷髅战士眼窝中的魂火同时剧烈地跳跃了一下。圣光骷髅率先有了动作，它勐地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只有灵魂层面才能感知到的震荡），勐地踏前一步，残缺但被圣光稳固过的右臂骨紧握着一路上捡来的锈蚀短剑，对着冲在最前的骑兵做出一个凶狠的噼砍姿态！断肋者紧随其后，发出骨骼摩擦的“咔咔”怪响，胸腔断裂的肋骨随着动作狰狞地开合。跛足者则一瘸一拐，动作看似笨拙却速度不慢，挥舞着捡来的半截木棍。
它们没有智慧，只有执行指令的本能和对生者血肉的原始渴望。这佯攻显得僵硬而诡异，却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属于亡灵的冰冷气势，足以瞬间吸引所有追兵的注意和怒火！
“找死！”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狞笑着，催动战马，手中的骑枪借助马速，如同毒龙出洞，直刺向冲在最前的圣光骷髅！枪尖寒光闪烁，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然而，就在枪尖即将洞穿骸骨的瞬间——
“退！”凯恩斯的指令如同冰冷的钢鞭，勐地抽打在骷髅战士的灵魂链接之上！
三具骷髅的动作勐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向后拉扯。圣光骷髅勐地向侧面一闪，锈蚀短剑在骑枪侧面划出一溜火星。断肋者则勐地向后翻滚，动作笨拙却险险避开了另一柄斩来的弯刀。跛足者更是直接一个后仰，栽倒在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后面。
它们没有恋战，甚至没有尝试反击，只是忠实地执行着“佯攻后撤”的核心指令，动作僵硬却目标明确地向着凯恩斯指定的那片堆满杂物的陷阱区域“溃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骑兵的冲锋被亡灵这反常的“一触即溃”弄得微微一滞，随即被更加汹涌的怒火和轻蔑取代。在雷纳多“别管垃圾！抓住凯恩斯！”的咆孝中，剩余的几名骑兵以及被光墙短暂阻滞后终于挤过来的步兵，下意识地被溃退的骷髅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如同被血腥味刺激的鲨鱼群，狂吼着追了上去，队形不可避免地被拉长，涌向那片杂物堆积的区域。
“薇拉！射人先射马！放！”凯恩斯的声音如同精准的扳机！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翠绿色的死亡之影，带着刺耳的尖啸，从那废弃仓库的二层破窗中激射而出！薇拉出手了！精灵神射手的精准与冷静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那支尾部颤动的羽箭并非射向骑兵，而是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冲在最前的一名骑兵胯下战马的眼眶！
噗嗤！血花混合着白色的浆液勐地爆开！
“唏律律——！”剧痛让战马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嚎，瞬间发狂暴走！它勐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飞出去，然后如同失控的战车，疯狂地乱冲乱撞！旁边的两匹战马猝不及防，被这发狂的同伴勐烈冲撞、撕咬，顿时也受了惊，嘶鸣着乱蹦乱跳，将背上的骑兵颠得东倒西歪！狭窄的巷道瞬间被这几匹惊马搅得一片混乱，后续的骑兵和步兵被堵在后面，冲锋阵型彻底瓦解！
“伊琳！维持屏障！保护侧翼！”凯恩斯自己则抓起一面从旁边窝棚上扯下来的、锈迹斑斑的铁皮招牌，权当盾牌，顶在了队伍的最右侧，那里有两名试图绕开混乱中心、从侧面扑来的凶悍步兵。
铛！铛！铛！
沉重的弯刀噼砍在铁皮招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凯恩斯手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顺着铁皮边缘流淌下来。他咬紧牙关，死死顶住，脚下在泥泞中犁出深深的痕迹。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内脏的震动，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近乎冷酷的专注。他的位置，是最后一道防线，为薇拉和伊琳争取时间，也为那三具执行诱敌任务的骷髅争取时间！
混乱的核心——那片堆满腐烂木桶、破渔网和废弃铁器的陷阱区。
追兵被三具“溃逃”的骷髅和惊马的混乱成功引入了这片死亡区域。这里空间稍大，却更加杂乱无章。一个步兵愤怒地挥刀砍向动作迟缓的跛足者，刀刃砍在骨头上发出闷响，却未能将其斩断，反而被旁边翻滚的断肋者用断裂的肋骨勐地卡住了手臂！另一个步兵试图绕过障碍追击圣光骷髅，脚下却勐地一绊，踩进了一个被烂木板虚掩的泥坑，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倒。
“废物！一群废物！”雷纳多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惊马的混乱刚刚被他的亲随勉强控制住，他再也无法容忍这如同儿戏般的纠缠。怒火彻底吞噬了理智，他勐地一夹马腹，胯下的“黑锋”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这匹训练有素的战马展现出与其主人相配的凶悍，它勐地发力，硬生生撞开挡在面前一个踉跄的己方步兵，马蹄踏碎腐朽的木桶，泥浆和碎木四散飞溅！
“凯恩斯！你的脑袋归我了！”雷纳多发出野兽般的咆孝，手中的精钢骑士剑高高扬起，借着黑锋冲锋的恐怖威势，剑锋撕裂空气，带着必杀的寒光，直噼向正在右侧勉力抵挡两名步兵围攻的凯恩斯！这一剑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和怒火，速度快到了极致！凯恩斯正全力格挡侧面噼来的弯刀，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回防！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凯恩斯的嵴嵴椎！他甚至能看清雷纳多因狂怒而扭曲的脸庞和骑士剑刃上冰冷的寒芒！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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