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城市的高楼大厦间弥漫着一股柏油马路被晒化了的黏腻气味。
林国恩拖着一个印着某某科技公司Logo的纸箱子,失魂落魄地从一栋气派的写字楼里走出来。箱子里是他工作了三年的全部家当:一个用了多年有些掉漆的保温杯、几本专业书籍、一个键盘,还有一张团队合影——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勉强,站在最边缘的位置。
就在半小时前,那个挺着啤酒肚、总喜欢用眼角看人的部门主管,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通知他:“小林啊,公司最近效益不好,需要优化一部分人员。你是老员工了,要理解公司的难处。这是你的补偿金,签个字吧。”
“优化?”林国恩当时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王主管,上个月的项目不是我加班加点才……”
“哎,别说那些了。”王主管不耐烦地打断他,手指敲着桌子,“公司看的是综合贡献,不是谁加班多就有理。你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能力嘛……也就那样。出去找个更适合自己的地方,对大家都好。”
话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林国恩知道,所谓“优化”,不过是因为他不懂溜须拍马,又不肯把项目功劳让给主管那个刚来的外甥,成了被清洗的对象。
补偿金少得可怜,甚至不够支付他下个季度的房租。
他抱着箱子,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银行卡里的余额只剩下四位数,欠的信用卡账单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就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女友李雯发来的微信。
他心头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期待这是一句安慰。或许可以跟她聊聊,哪怕只是听她说说话,也能稍微驱散一点此刻的寒意。
他划开屏幕。
“林国恩,我们分手吧。”
短短七个字,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下一条信息又跳了出来:“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王少已经给我买了最新款的包,周末还要带我去三亚度假。我们好聚好散,别再联系了。”
王少?那个开着保时捷、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在KTV里对着李雯大献殷勤的暴发户儿子?
林国恩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传来一阵钝痛。胸腔里堵得厉害,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破体而出。他想怒吼,想质问,但最终,只是颓然地松开了手。
说什么呢?骂她拜金?还是求她回心转意?
他拿什么去求?用他那微不足道的存款,还是这份刚刚失去的工作?
现实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情绪,只剩下冰冷的无力感。他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家”。
林国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才接起电话:“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却带着明显焦急的声音:“国恩啊,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妈,你说。”他尽量让语气轻松。
“哎,就是你爸……他今天去工地帮人忙,不小心又把腰给闪了,老毛病了。去医院看了,医生说得好好静养,不能再干重活了。还有……我那个高血压的药,快吃完了,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头晕得厉害……”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窘迫:“国恩啊,你那边……手头要是宽裕的话,能不能……先给家里转五千块钱?应应急。等你爸好些了,我们……”
后面的话,林国恩已经听不清了。
耳鸣声嗡嗡作响,盖过了街上的所有嘈杂。
失业,失恋,父亲受伤,母亲病重,缺钱……
所有的倒霉事仿佛约好了一般,在这一刻一股脑地砸在他的头上,砸得他晕头转向,砸得他喘不过气。
五千块。他现在连五百块拿出来都费劲。
可是他能怎么说?告诉母亲自己刚被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告诉她儿子没本事,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他不能。他是这个家的指望,是父母省吃俭用供出来的大学生。
“妈……”他的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厉害,“没事,钱……钱我有。我明天……不,我今晚就给你们转过去。一万!你们放心用,带爸去好点的医院看看,你的药也别断。不够再跟我说。”
他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这番话。
“真的?哎哟,那太好了!我就说我家国恩有本事!那你忙,别太累着自己啊,钱不够跟家里说……啊不对,家里……唉……”母亲的声音瞬间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但那喜悦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
挂了电话,林国恩彻底垮了下来。他背靠着滚烫的墙壁,一点点滑坐到人行道的地上,手里的纸箱子歪倒在一边,东西散落出来,他也毫无反应。
周围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没有人多看这个失意的年轻人一眼。城市的繁华和喧嚣与他格格不入,他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他抬头望着被高楼切割成狭窄一片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一点希望。
怎么办?
去借钱?亲戚们早就因为他家困难而疏远了。同学朋友?各自都在为生活奔波,谁能拿出这么多钱?
难道真的要去卖血?还是……
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顷刻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行人纷纷惊呼着躲避,街道瞬间空旷。
林国恩却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他的全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雨水和或许还有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他需要这场雨,需要这冰冷的刺激来麻痹几乎要让他崩溃的疼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些。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老旧小巷,他只想着避开人群。
突然,脚下一滑,他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低头一看,绊倒他的是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石头,边缘颇为锋利,他的手掌按上去时,被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滴落在浑浊的雨水和那块灰扑扑的石头上。
“妈的!连块石头都跟我过不去!”
积压了一整天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抬起脚,狠狠地向那块石头踹去!
石头被踹得松动,翻了过来。
就在他的鲜血接触到石头某个看似天然形成的奇异纹路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石头上的纹路猛地亮起一道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芒,旋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林国恩却浑身剧震!
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感猛地从伤口处窜起,顺着手臂一路冲向大脑!
“呃啊——!”
他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一样!无数混乱的光影和扭曲的线条在他意识中疯狂闪烁,搅得他天旋地转。
紧接着,眼前一黑,他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重地倒在冷湿的泥水地里。
雨,又渐渐沥沥地下了起来,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颊和仍在微微渗血的手掌,以及那块仿佛吸饱了鲜血后,颜色变得愈发深邃的怪异石头。
……
不知过了多久,林国恩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艰难地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巷子冰冷的湿地上,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只有远处路灯投来一点微弱的光线。
“我……晕倒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脑袋,仿佛被一柄大锤反复敲打过,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掌,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结成了一道暗红色的痂。
“那块破石头……”
他转头去找,却发现那块绊倒他、又划伤他的石头不见了踪影,原地只剩下一个浅浅的泥坑。
“真是见了鬼了……”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试图回想昏迷前那诡异的一幕,却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碎片记忆——炽热、头痛、还有一道一闪而过的金光。
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吗?
他晃晃依旧沉重的脑袋,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然后思考那该死的五千块钱……不,是一万块钱,该怎么办。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租住的廉价出租屋走去。
那是一个老旧小区的一楼单间,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打开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泡面味道扑面而来。
他扔下湿透的箱子和外套,也顾不上洗澡,直接把自己摔进了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板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因为渗水而形成的难看污渍发呆。
绝望和焦虑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钱……到底去哪里弄钱……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逼仄的房间里扫过,试图能找到一点值钱的东西。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用了多年的破旧电脑桌,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一个掉了门的衣柜,还有墙角堆着的几本旧书和杂物。
全是些破烂。
等等……
就在他的目光掠过那堆杂物时,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突然浮现。
他的视线,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近视多年的人突然戴上了度数合适的眼镜,世界变得异常清晰。不仅如此,当他集中注意力看向某件物品时,那件物品周围似乎会浮现出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光晕,并且,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息碎片会直接涌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甩了甩头,以为是头痛导致的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将目光聚焦在那张他用了好几年的旧电脑桌上。
【物品:木质书桌】
【材质:复合板材,贴皮】
【大致年限:约6年】
【状态:多处划痕,桌腿松动】
【价值评估:废旧回收价值约15-20元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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