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恩那看似无心、实则精准无比的一句话，如同一根细针，猛地扎破了赵鲲鹏精心维持的、充斥着虚假繁荣的气球。
“鹿的眼睛…呆板了一点？”
这句话在极度好面子的赵鲲鹏耳中反复回荡，刺耳无比。他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那副伪善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迅速涌上的羞怒！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博古架上那尊被他视为门面、时常向来客炫耀的粉彩百鹿尊。之前不是没有专家看过，大多含糊其辞，或者碍于他的势力奉承几句，从未有人如此直接地当面点出具体破绽！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他原本打算威逼利诱、收归麾下的“愣头青”！
“你看错了？”赵鲲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心虚，“林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尊百鹿尊，可是我花了真金白银从香港拍卖行请回来的！有证书！”
林国恩立刻摆出一副惊慌失措、说错话的样子，连忙摆手：“赵老板息怒！息怒！晚辈胡说八道，晚辈眼拙！您说得对，拍卖行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假？肯定是我学艺不精，看错了！绝对是我看错了！”他越是这般“认错”，越是显得赵鲲鹏那“拍卖行证书”苍白无力。
赵鲲鹏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脸色青红交加。他当然知道拍卖行也有假货，证书也能造假，但他绝不能承认！尤其是在林国恩和黑熊面前！这关乎他岌岌可危的威信。
他强压下立刻砸了那尊百鹿尊的冲动，阴冷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国恩身上。这一次，目光中不再有丝毫招揽之意，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林先生，”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眼力好不好，另说。但这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要识时务，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时候，看得太明白，未必是好事。”
黑熊再次向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几乎将林国恩笼罩，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威胁意味十足。
林国恩内袋里的手机依旧在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他心中冷笑，知道对方已经彻底撕破了伪善的面具。他脸上却维持着惶恐和不安，低声道：“赵老板教训的是，晚辈年轻不懂事，说话没分寸，今天多谢赵老板款待和教诲……如果…如果没别的事，晚辈就不多打扰了？”
他作势欲起，姿态放得极低，给足了对方面子下的台阶。
赵鲲鹏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变幻不定。直接在这里动手？不行，听雨轩背后也有势力，他不能明目张胆乱来。而且这小子邪门得很，一眼能看穿百鹿尊是假，说不定真有什么古怪门道。
强行压下怒火，赵鲲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哼！既然林先生‘看’累了，那就请便吧。不过，我今天的提议，希望林先生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想通了，随时可以让黑熊联系我。”
他把“考虑考虑”和“看”字咬得极重，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一定，一定慎重考虑。”林国恩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对着赵鲲鹏和黑熊微微躬身，然后保持着警惕，一步步退向包厢门口。
直到退出包间，关上那扇沉重的红木门，隔绝了身后两道冰冷的目光，林国恩才感觉那令人窒息的压力稍稍缓解，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他没有丝毫停留，快步穿过走廊，走出听雨轩，直到融入外面街道的人流车流之中，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浊气。
鸿门宴，总算有惊无险地暂时度过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赵鲲鹏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天自己不仅拒绝了他的招揽，还狠狠折了他的面子，以对方睚眦必报的性格，后续的报复恐怕会很快到来，而且会更加直接和凶狠。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手机，这里面记录的东西，或许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能有点用。
而与此同时，在“松涛”包间内。
砰！
一声巨响！
那尊价值“不菲”的粉彩百鹿尊被赵鲲鹏狠狠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拿个假货来糊弄老子！让老子丢这么大脸！”赵鲲鹏面目狰狞，咆哮如雷。
黑熊垂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发泄了一通，赵鲲鹏喘着粗气，眼神变得无比阴鸷狠毒：“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他转向黑熊，声音冰冷：“去找人，给我‘试试’他的成色。做得干净点，看起来要像‘意外’。我要让他知道，在这地界，不听话是什么下场！”
“是，老板。”黑熊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躬身领命。
一场针对林国恩的“意外”，已经开始悄然部署。
风已满楼，山雨欲来。
（第3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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