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理会林轩的急切，反而先拿起桌上温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普洱，抿了一口，才抬眼看向弟弟，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阿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冒险见面！现在是什么时候？风口浪尖！你把老头子临死前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吗？他让你离这些事远点！”
“当耳边风？”
林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不甘和委屈。
“哥！我也是爸的儿子！他是我爸！凭什么我不能知道？凭什么我不能参与？我还是他名义上唯一的儿子，是他所有家产、所有房子的继承人！外面人都知道林氏集团是林正天的儿子林轩在管！他给你什么？就湾仔那间四十平米的老破小！报仇？报仇的责任就该是我的！”
林峰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沉默着，目光落在林轩脸上，包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市声和林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这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林轩更加焦躁。
“哥，你别不说话！”
林轩像是豁出去了，他盯着林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当年根本不是你自己要离家出走！是爸逼你的！他怕仇家连累，怕断了香火，所以把你赶出去，还给你安排了那对假父母！是不是？是不是这样？你告诉我！”
林峰依旧沉默，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楚，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似乎也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
林轩的质问，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早已结痂的旧伤上反复割锯。
他当然知道。
知道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林正天，当年是如何冷酷地将他这个“私生子”和可能的“麻烦”扫地出门，只为了保护他精心培养的“正牌继承人”林轩的安全和前途。
那个男人临死前的忏悔和托付，更像是一种迟来的讽刺。
但血脉的羁绊和对亡母的承诺，又让他无法真正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弟弟置之不理。
林轩见林峰还是沉默，以为他是默认，眼中的不甘瞬间转化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着牙，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
“哥，既然报仇是我的责任，那……那爸留下的东西，我也该继承！不只是那些公司和房子……还有……还有他‘纸佬’的身份！我要接手！我要用他的关系网，他的人脉，把那些害死他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砰！”
林峰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茶水溅出几滴。
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你说什么？林轩！你再说一遍！”
林轩被林峰陡然爆发的凌厉气势惊得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但年轻人的倔强和对“继承”的渴望让他梗着脖子，硬着头皮重复道。
“我说…我要继承爸‘纸佬’的身份！我要……”
“闭嘴！”
林峰厉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蕴含着强烈的压迫感，让整个包厢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纸佬’？你知道那是什么？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是随时横尸街头的下场！老头子拼了命把你摘干净，送你去国外读书，给你洗白身份，是让你回来跳这个火坑的？你想都别想！”
“听着，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给我滚回学校，安安心心把你的书念完！把爸留给你的公司管好！走正道！报仇的事，轮不到你操心！我自有分寸！”
林峰斩钉截铁的拒绝，彻底点燃了林轩心中积压已久的叛逆和证明自己的渴望。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脸上再无半点俊秀，只剩下因激动和不服而扭曲的表情。
“轮不到我操心？自有分寸？哥！半年了！整整半年了！你除了让我等，还做了什么？爸死了快一年了！仇人呢？他们活得比谁都滋润！”
林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让我念书？让我管公司？那是老头子安排的路！不是我林轩想走的路！你说那是火坑？我偏要跳！我不仅要跳，我还要证明给你看，我林轩不是只能躲在你的羽翼下，躲在老头子安排好的温室里的废物！”
他喘着粗气，眼神里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迎着林峰冰冷的目光，一字一顿地抛出了那个他自认为足以证明自己能力的“筹码”。
“我告诉你，林峰！我已经做了！不用你同意！我早就联系了鑫叔！老头子以前最信任的‘纸佬’手下！我们谈好了，货都准备好了！明天！就在明天下午三点，观塘码头！第一笔交易！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开始我的路！”
“什么？！”
林峰瞳孔骤然收缩，一直维持的冷静面具瞬间崩裂！
他霍然起身，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双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红木桌面上，震得茶壶茶杯哐当作响！
一股冰冷的煞气从他身上汹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包厢！
他盯着林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腾着震惊、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痛心！
“你说谁？鑫叔？！你跟他合作？还准备了货？明天交易？！”
林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林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林轩被林峰那骤然爆发的怒意和冰冷刺骨的眼神慑得一滞，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撞在椅背上。
但他眼中那股被轻视的屈辱和不甘立刻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猛地抬起头，迎着林峰的目光，眼眶泛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低吼道。
“是！我是疯了！我他妈受够了！受够了你和老头子都把我当成需要保护的废物！受够了一提到报仇你就让我躲开！那是我爸！是我亲爸！我林轩不是没种！凭什么只能躲在后面？凭什么不能亲手把仇人的脑袋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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