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太阳灼热的光线平等的照射着每一个人,空气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蝉鸣声嘶力竭,更添几分燥热。白玉轩已经像个快被热化的冰雕一般,步履蹒跚,瘫软的挪动。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汗水早已浸透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 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晒得通红,几缕湿透的黑发狼狈地黏在额角和脸颊, 整个人蔫头耷脑,仿佛下一秒就要化成一滩水。
“你……你们就不能歇一会吗……”白玉轩喘着粗气,声音有气无力, 带着浓重的哀求,眼巴巴地望着前方那两个步履轻松的身影。
反观另外两人,容轻云自幼修习火法,周身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隔热屏障,即使是高温对她来讲也不过尔尔, 步履从容,额上连一滴汗珠也无; 尘泽更是非人之躯,金色的龙鳞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 对酷热浑然不觉。只有白玉轩一人, 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的可怜虫,痛苦地跟了一路。
容轻云闻声停下脚步,回过身, 看着白玉轩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 她与身旁的尘泽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流露出同样的神色, 随即不约而同地低笑出声。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山岩投下的阴凉, 白玉轩几乎是扑了过去,瘫在微凉的岩石上, 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凉意。他学着容轻云的样子盘膝打坐, 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和燥热的情绪。
“你自幼并未学习过任何功法,虽有尘泽的灵力加持,但你不会使用,也是无用功。”容轻云坐在白玉轩身边,一字一句的教着白玉轩如何提气,声音依旧清冷,但却难得对白玉轩有几分耐心,“与其告诉你最好的流派,不如遵从内心,看看你适合什么流派。”
尘泽坐在石头边看戏,还不忘抬一抬白玉轩的手臂和腰,规范他的姿势:“任何灵力都是需要媒介的,需要集中精神,靠你的意念去指引它们,然后再尝试控制他们去到一个地方。”
“我知道!气沉丹田!”
白玉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挺直了腰板, 装模作样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努力回想着前几日尘泽传授给自己和容轻云的吐纳之法。
冥冥之中,仿佛觉得周身有股清凉的气流,顺着他的指尖悄然钻入,沿着血脉的路径轻盈游走, 一路抚过心肺,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最终缓缓沉入脐下三寸的丹田之处。
这股灵力, 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唤醒,又如同初春时节正要勃发的嫩绿枝丫, 在丹田处悄然萌动。一股充满生机的力量, 从丹田蔓延开来,顺着经络, 流向四肢百骸,滋养着每一寸血肉。
容轻云与尘泽感受到身边有了微弱的灵力波动,纷纷转头看向了白玉轩。
只见白玉轩坐着的石头上缓缓长出了鲜嫩的草芽,这些草芽仿佛有生命般,不偏不倚地正好将白玉轩围在中心, 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绿色圆环。更神奇的是, 距离白玉轩越近的草芽,长势越是喜人, 叶片舒展,青翠欲滴, 甚至有几株顶端绽开了米粒大小的小花!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弥漫开来。
“我竟从未发现白玉轩会擅长草木系的功法。”尘泽看着这一圈花草,不禁有些欣慰。
附身在白玉轩身上的这些年,从未想过要教白玉轩修炼,若是因作用灵力导致白玉轩周身气场有了变化,便一定会被白落秋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精通药石医理,对草木药性了如指掌,这草木生长、治愈之道,确实是最适合他的路。”容轻云语气依旧平淡,静静的看着白玉轩身边流转不息且充满生机的灵力真气。
白玉轩资质尚可,除去尘泽的原因,身上也携带着十分可观的天生灵力,白落秋并未携带灵力乃是一届普通人他们的父亲便一定是普通人。其中原因,只怕是在那位白玉轩不愿提及的母亲身上了。
“哟!白玉轩!” 一个爽朗清亮的女声突然自高空响起,打破了林间的静谧。 沉浸在修炼中的白玉轩似乎没听见,并未回应。
“哟!尘泽!”那声音又喊了一声,带着熟稔的调笑。
“好久不见。”尘泽抬起头,示意性的挥了挥手。似乎对于这位“张扬”的来客已经见怪不怪了。
容轻云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 如同流星一般御着剑呼啸而过,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随即一个利落的回旋,稳稳地降落在几人面前。 那柄通体萦绕着冷冽蓝光的长剑,随着那人捻起的法诀,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铮”的一声,精准地自行归入那人背后的剑鞘之中。
只见那人一身白色长袍,袖口和领口都绣着水蓝色的花纹,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银簪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面容清逸俊秀,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 被风吹落的碎发挂在额前,又增添些随性不羁的气质,乍一看,倒像个长相秀气的……男子?
面对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容轻云下意识的便开始警惕, 目光投向白玉轩:“这位是……”
白玉轩也没料到江雨石会突然找过来,大脑中思考了片刻,便开始满口胡诌:“这位是我新寻的师父,灵枢院的弟子。”话罢又转向容轻云,郑重其事的解释,“这是我发小,江雨石,自幼在回风阁修行。”
介绍完, 他立刻凑到容轻云耳边,用手半掩着嘴, 压低声音,一脸嫌弃地补充道: “她这里不太正常,”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你少搭理她。”
江雨石一听灵枢院三个字,眼睛瞬间就亮了,赶忙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容轻云身边,拉起容轻云的手,声情并茂的开始哭诉起来:“神医啊,你快帮我看看吧,这两日我浑身酸痛,干什么都没劲,茶不思饭不想的,骨头缝里都透着乏,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你是闲的吧。”容轻云开门见山,直接戳破了江雨石“病症”背后的真相。
江雨石不禁有些尴尬,转着眼睛在容轻云身上看了又看,观察审视的情绪虽然被她努力的藏起来,但还是被容轻云敏锐的察觉。目光最后锁定在她的右肩,直接将手搭了上去。
“哎呀,话不要说的那么直白……”
江雨石话未说完,就对上了容轻云充满杀气的目光,冷的如同冰锥般刺了过来。坐在一旁的尘泽嗅到了火药味,立马站了起来。
“无论你摸到了什么,都给我装不知道。”容轻云紧紧掐住了江雨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死死盯住了对方。
白玉轩在一旁傻傻的混着稀泥,还以为容轻云又犯病了,赶忙打起圆场:“你怎么老对灵枢院的弟子这么谄媚啊!真让人恶心。”
“你懂个屁啊!行走江湖身边没有个‘绑定大夫’我还行个蛋啊。”
等容轻云松开手,江雨石的手已经被高温烫红了一大片。好在她修习的水系功法可抵抗一二,丝丝凉意不断涌向手掌,不然真成烤猪蹄了。
可即便如此,江雨石依旧打趣到:“哎呀,你有的我也有,别怕啊,咱们自己人。”
话罢,还不忘朝着容轻云挤了挤眼睛,好像在暗示容轻云什么。容轻云看懂了,但心中的疑虑却依旧没有消减,她说的“绑定大夫”?又是什么。
“哎呀,好兄弟,你可想死我了,快让我看看长高了没?”
她一边说, 一边用力拍打着白玉轩的肩膀后背,闹得白玉轩连连躲闪,嘴里也没闲着:“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
二人喧闹的话语逐渐沦为背景音,容轻云依旧盘坐在那里,眉头紧锁,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过自己右肩的位置,她怎么会知道封神锁的位置?
她说的,是封神锁吗?
远远看着白玉轩和江雨石嬉闹,容轻云心底的疑云也越来越厚,如同沉重的铅块一般压在心头。轻轻抚摸着自己右肩上的封神锁,下意识的认为江雨石是个不可控因素,可她说的话……要如何确认,又如何分辨是敌是友呢?
容轻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原本带着几分稚气的脸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沉和复杂。
尘泽不知何时, 已悄然走到了独自沉思的容轻云身边。他缓缓蹲下身, 动作轻柔怕惊扰了她。
尘泽金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轻声问道: “怎么了?你们以前见过?”
突如其来的关心不禁让容轻云有些惊讶,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心不在焉的回答着问题:“没有,只是想到了我娘,她生前也是回风阁的弟子。”
“给。”尘泽不知从哪掏出一包山楂糕,递到容轻云面前,“听说你们人在伤心的时候,吃些甜食,心情就会好很多。”
容轻云诧异,她从未说过她的喜好,如今却有最合自己口味的甜点摆在面前:“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日子你每每路过甜品铺子,经常买些山楂糕。留心注意一下就发现了。”尘泽微微一笑,金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的语气自然, 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容轻云也猛然反应过来,这几日的相处,尘泽竟把心思全权放在了自己身上,便是平日买了什么甜点也被悄悄记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好意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心跳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二人正聊着天,江雨石突然猛拍白玉轩的大腿:“诶诶诶……你看你看……”
江雨石一副八卦的表情,硬生生把白玉轩的头掰过去看尘泽二人:“他们神仙也撩妹吗?”
“啊?撩……什么?”白玉轩有些摸不着头脑。
“忘了你听不懂……”江雨石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后立马改口,“就是追求心仪的女子。”
白玉轩皱了皱眉,略带鄙夷的看了眼江雨石后又迅速把目光移回容轻云身上,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有些酸楚感,沉吟道:“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