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剧烈震动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缓缓平息,最终回归到万古死寂。
凯尔背贴岩壁一动不动。直到那源自深处的宏大“存在感”重新变得模糊,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皮肤上的刺痛感在缓慢汲取周遭能量后减轻了不少,但那种被圣焰“标记”过的不适感依旧残留,仿佛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让他与这片古老的黑暗产生了一丝隔阂。
他侧耳倾听,感知力向洛根小队的方向蔓延。
那边的声响变得很微弱。他们还在,但没有再制造光亮,也没有继续前进或后退,像是在恐惧中凝固了。
“安全的……暂时的……”
低语再次清晰,催促他向着这条岔道更深处行去。
凯尔最后“望”了一眼追兵的方向,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然后毅然转身,向着低语指引的黑暗深处潜行。
这条通道比之前的更加狭窄,有时需要侧身挤过裂缝,有时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湿滑岩壁。
他感觉自己正在深入大地的脏腑,向着一个被时间彻底遗忘的角落蠕动。
低语声在这里变得更清晰,不再模糊指引,而是化作了奇特的共鸣,与他手背的渊痕,与他体内流淌的黑暗之力轻轻应和。
“古老之血……沉睡之影……于此长眠……”
“行走于……寂静回廊……触碰过往尘埃……”
凯尔不明白这些低语的具体含义,但它们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狭窄的通道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片更广阔的空间。感知力先行探入,反馈回的景象让凯尔微微一怔。
那似乎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回廊?
岩壁变得相对平整,能看出斧凿的痕迹。回廊很宽阔,足以让十人并肩而行,穹顶高耸,没入更高处黑暗中。
地面铺着厚厚的尘埃,踩上去柔软无声。两侧的岩壁上,雕刻着巨大的浮雕,只能隐约感受到宏大的轮廓,透着令人不安的审美。
这里寂静得可怕,连气流声都不存在。凯尔放轻脚步,尘埃没过他的脚踝却没有扬起。
他沿着回廊缓慢前行,感知着两侧和前方。
这里没有生命迹象,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只有纯粹的空无。低语在这里变得格外“安静”,温柔的引导他,却不再急切。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光源出现在他感知的边缘。
那光芒极其黯淡,呈现出冰冷质感。它来自于回廊前方一个拱门入口处,稳定地散发着微光,仿佛某种长明不灭的灯盏。
凯尔立刻停下脚步,将身体紧贴在巨大浮雕的凹陷处,彻底收敛气息。
银白光芒?在这绝对黑暗的地底深处?
这绝非自然现象,也不同于他所知的任何神圣或黑暗力量。
是陷阱?是某种未知存在的居所?还是低语指引的终点?
他耐心地等待着,观察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那银白光芒没有任何变化,没有移动,没有闪烁,只是固执地亮着,像是黑暗中一只凝固的眼。
低语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催促,甚至是渴望。
“接近……白银之血……古老之契……”
凯尔犹豫了。未知往往意味着致命。但低语从未如此明确地指向某个具体事物。
他回想一路逃亡,回想洛根那净化一切的圣焰,回想那苏醒的古老存在……力量,他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真正理解并掌控黑暗,才能活下去,才能……
求生的欲望和对力量的渴求压倒了谨慎。
他离开了藏身之处,沿着回廊边缘,借助浮雕阴影掩护,一点点向那银白光芒摸去。
越靠近,那光芒就越清晰。它不是燃烧的火焰,更像是自发光的液体,或者某种奇特的矿物。光芒从拱门内散发出来,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
凯尔终于抵达了拱门边缘,紧贴着石壁缓缓向内探入感知。
里面的景象,让他的呼吸几乎停止。
那是一个圆形厅堂,比外面的回廊更宏伟。厅堂中央是一个由黑色水晶雕琢而成的池子。
池子中盛满了散发着柔和银白光芒的液体,那恒定的光芒正是来源于此!
池子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一些更加诡异的事物:几具由岩石和金属拼接而成的非人骸骨,保持着挣扎或守卫的姿势,早已死去,没有任何能量残留;
一些材质不明的器皿碎片,上面蚀刻着无法理解的图案;
还有一尊同样由黑水晶雕成的多面体雕像,断裂处闪烁着与池中液体同源的银光。
最吸引人的是池子正对着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幅保存完好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光怪陆离:描绘着一些身形修长、轮廓非人的生物,似乎在膜拜某种由线条和光斑构成的象征符号;
还有一些场景显示它们在进行某种仪式,将银白色的液体注入地脉,或是与从深渊中爬出的阴影生物对抗……
整个厅堂弥漫着极度古老又曾辉煌一时的文明气息。
而低语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充满了饥渴,目标直指那池银光闪耀的液体!
“……白银之血……渴求融合……”
凯尔站在门口,目光死死盯住那池平静无波的银色液体。
他能感觉到,那液体中蕴含着一种庞大而奇异的能量,深不见底。这种能量属性与他吸收的黑暗能量、生命能量乃至地脉能量都截然不同。
吸收它?会发生什么?
低语的渴望近乎催促,但他内心深处残存的理智却在疯狂预警。
这是一个抉择。踏入此地,接触这未知的“白银之血”,可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也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异变,甚至死亡。
他回头望了一眼被黑暗吞噬的回廊。
后退意味着再次面对洛根的追捕,面对那苏醒的古老存在,面对这片绝地的重重危机。
前进则意味着拥抱未知。
凯尔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
他缓缓地迈出了第一步,踏入了这间沉寂了万古的银光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