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血的腥味在荒原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凯尔甚至能感觉到,黑暗中某些蛰伏的贪婪意识被悄然触动,投来了窥探的目光。
更迫在眉睫的,是被战斗声响吸引而来的“灰狗”,这样的猎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不能再留下痕迹了。
他不敢有片刻停留,急速撤离。他刻意避开坚硬的岩石地面,专挑松软的沙地走,每一步落下,暗寂之力都会微微一震,将脚印震散抹平,不留任何可供追踪的形迹。
那股被锁定的危机感没有消失,“灰狗”显然拥有超越寻常追踪术的手段。他们或许无法精准定位,大致方向仍被他们牢牢掌握,正从后方咬来,距离在缓慢拉近。
必须找到更彻底的方法摆脱!
低语的声音在风声中变得有些缥缈:
“...天象将变...狂怒之风...黄沙蔽目...湮灭之机...”
“...地脉低语之处...可暂避...”
天象?凯尔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清冷的夜空,不知何时开始,远方的天际线变得浑浊起来。低沉的闷响隐隐从西北方向传来。
空气中的风势也变得紊乱,不再是单一的寒冷,夹杂着更多的沙尘,拍打在脸上。
沙暴!野火荒原上最可怕的天灾之一!
足以掀翻驮兽、掩埋丘陵、让所有追踪手段彻底失效的恐怖沙暴正在形成,并朝着这个方向急速推进!
危机,也是转机!
低语还提示了“地脉低语之处”。凯尔立刻将感知力下沉,仔细分辨着大地深处传来的能量流动。大部分区域的地脉能量是沉静的,但很快他捕捉到了——在沙暴来袭方向的侧前方,某处地脉能量更加“活跃”一些,很微弱,却像是隐蔽的地下溪流,传递着不同于表面的波动。
就是那里!
凯尔立刻调整方向,朝着那处能量异常点疾驰而去!他不再刻意抹去痕迹,甚至留下一些指向错误方向的脚印,试图进一步迷惑追兵。
身后的“灰狗”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变向,追击的速度陡然提升!双方在这片愈发狂暴的荒原上展开了一场与天灾赛跑的死亡竞逐!
风越来越大,沙尘浓度急剧升高,能见度飞速下降。原本黯淡的星光被彻底遮蔽,世界陷入了一片翻滚的混沌中。狂风呼啸的声音变成了巨响,撕扯着听觉。
沙砾打在脸上,不再是刺痛,而是密集的鞭挞!
凯尔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暗寂之力在体表形成屏障,才能勉强前行。每一步都变得艰难,需要对抗着要将他掀飞的可怕风力。
低语变得断断续续,几乎被风声淹没:
“...左...三百步...裂隙...”
凯尔顶着狂风,艰难地数着步伐,感知着脚下的能量变化。在大概两百七十多步时,脚下一空!
一道突然向下的岩层裂隙!裂隙狭窄,深不见底,隐隐透出比地表更阴冷也更稳定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属于地脉的沉静能量。
就是这里!
他毫不犹豫地侧身挤入!
身体进入裂隙的瞬间,外界的呼啸声变得遥远起来。
裂隙内部的空间比入口看起来稍大一些,向下延伸了四五米后,形成一个可以让人蜷缩休息的小小平台。岩壁粗糙,但提供了一个避风的港湾。
凯尔蜷缩在平台上,仔细听着外界的动静。
风声已经化为了咆哮,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大量的沙尘从裂隙入口倾泻而下,很快就在下方堆积起来,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这个入口就会被掩埋!
他不担心被困,只要沙暴过去,从内部挖开沙土不是难事。这厚厚的沙层,反而会成为他最好的掩护。
就在他稍微放松下来的时候——
一道充满探究意味的感知力,竟然穿透了风沙,精准扫入了裂隙之中!
是那个“灰狗”首领!他竟然在如此可怕的天灾中,都没有放弃追踪,甚至还能施展出范围探查!
凯尔将自身所有生机收敛,连心跳都慢了下来,整个人化作了一块毫无生命波动的岩石。
塞拉留下的“污秽伪装”也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将那丝可能残留的“人味”彻底掩盖。
那道感知力在裂隙内扫了两遍,带着不甘退去,消失在风沙中。
他们走了?还是暂时退避,等待沙暴过去?
凯尔不敢大意,依旧维持着隐匿。
不知过了多久,外界的风声渐渐减弱了一些,从咆哮变成了呜咽。倾泻而下的沙土也逐渐变少,慢慢停止。
裂隙入口,已经被厚厚的沙土封死。内部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凯尔依旧没动。他又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确认外界再无异常动静,才缓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
暗寂之力在指尖凝聚,开始向上挖掘被封堵的入口。
沙土很厚,很沉,但在能量的搬运下,缓慢被清开。
终于,一丝浑浊光线从上方透了下来。
凯尔没有立刻出去,先透过缝隙,仔细观察了很久。
天空依旧是昏黄色的,风势已经大减。放眼望去,大地仿佛被重新塑形,所有的地貌特征都被一层厚厚的沙毯覆盖,看不到任何脚印、任何战斗痕迹、任何生命的迹象。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黄沙世界。
那些追踪者,无论是“灰狗”还是其他东西,都已被这场恐怖的沙暴逼退,或者暂时失去了线索。
他小心翼翼地扩大洞口,钻了出来。
站在柔软的沙之上环顾四周,世界变得陌生而空旷。
低语的再次清晰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平静:
“...痕迹已湮...猎狗失途...”
“...向西...循着地脉的指引...”
凯尔辨认了一下方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助他摆脱绝境的沙海,迈开了脚步。
他的身影在广袤无垠的荒原上显得格外渺小,又异常坚韧。
新的旅程,在风沙过后,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