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逼仄曲折的小巷,进入江家侧门后,正对上精美雅致的花园。
靳安自然习惯性的四下打量了几眼,可是没想到,却惹来了麻烦。
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孩,面色不善的挡在了二人身前。
两只大眼睛,牢牢盯住靳安这个生面孔,眼神中满是戒备。
小官连忙施礼:“大小姐,这位靳公子本是……”
没想到话说一半,就被打断,江小姐不耐道: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还不是落地的举子秀才?”
“科举不成,来府上靠着教书,混碗饭吃的角色罢了。”
“他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了。”
小官急道:“小姐,您真误会了……”
江小姐一摆手,不再和小官啰嗦,一张俏脸转向靳安,眼神咄咄逼人:
“我也不管你来我家,是为了求官,还是求财。”
“想在这里谋份差事,得有真才实学,四书五经可曾读过?诗词歌赋是否精通?”
小官面色发苦,他深知靳安打虎的本事一绝,但却从未想过,一个以前从未出过山村的贫民,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
靳安微微一笑,看着颐指气使的江大小姐,心中暗暗摇头。
不过嘴上还是客气道:
“不知江小姐,可有示下?”
江雨晴小嘴一撇,倒背双手,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道:
“想要在府中教学,原也不难,今日你能对上我出的上联,再作一首让我满意的诗,就算你过关。”
那小官刚想出言阻拦,靳安冲他微笑点头,意思是:“无妨。”
接着,对江小姐道:“既然如此,我可以试试。”
女子也不啰嗦,张口便道:“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
小官肚子里有些墨水,一听这个上联,脸上发苦——他自然知道这个上联不好对。
更怕因为小姐的脾气,得罪了江大人的这位贵客,只得向靳安赔笑道:
“靳公子,您不必非要对什么上联,请跟我这边走。”
靳安自然不怕对对联,但既然人家说了,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脸上一笑,准备不搭腔直接向前走。
没想到,江小姐脾气不小,横跨一步又挡在靳安面前,显然他若对不出,就不放他过去。
此时小官也没了办法,毕竟他不敢得罪靳安,但同样也怕大小姐。
“唉,”靳安微微叹气,看着江雨晴的眼睛,一字一句,对出了下联:
“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
对子一出,这下轮到江雨晴脸上变色了,她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好不容易想出来,难倒了几任先生的对联,居然被人对上来了!
而且还仅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她再看向靳安的眼神,已经带着一丝狐疑:
“莫非,此人在哪里听说了我这个上联,事先有了准备?”
小官趁此机会,劝说道:
“大小姐,既然对子也对了,那就请让我们过去吧。”
江雨晴轻哼一声,刁蛮之色溢于言表:
“我刚次啊不是说了嘛,只是对联还不行,必须再作一首诗。”
“就以这花园中的物什为题,格律不限。”
靳安微微一笑,对小官道:“还请带路吧,我的诗已经作好。”
说着,他跟在小官身后,用手一指身旁桃树,慢悠悠吟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这一番潇洒淡然的做派,恰好与诗词的内容相得益彰,让江小姐不禁代入其中,心底生出对逍遥二字的向往。
在吟诗之时,靳安特地运足了中气,竟然在这小小的花园中,形成了重叠的回音,给人一种振聋发聩,醍醐灌顶的超然感。
对于江雨晴来说,在她听过的诗中,虽然这一首并非最好的,但吟诵的场面和听诗时的享受,绝对是最顶级的。
半晌,等她回过神来,靳安早已不见踪影,她盯着靳安离去的方向,眼神不禁凝滞:
“这个靳公子,就是是何方神圣?”
……
经过了下午的小插曲,靳安被请到江县令的书房,没过多久,便等来了回府的江丰年。
在家中会面,明显江县令放松了不少,在靳安面前,似乎也特地表现出自然的情绪,让靳安觉得有些意外。
一入书房,江县令就旁若无人的,摘下官帽,脱下官服,放在一旁的衣帽架上,露出里面穿着的便服。
他顺手抄起桌上半凉的茶碗,“咕嘟嘟”连喝几口,又从桌上的点心碟子里,拿出两块素糕塞进嘴里。
一面大嚼,一面用茶水润喉。
这一番毫无形象的动作,全摆在靳安眼前,仿佛就是为了给他看的一样。
靳安不动声色,静静看着县令大人吃饱喝足,这才开始了两人的谈话。
江丰年先是笑着抱歉:“实在对不住,公事有些繁忙,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午餐。”
“另外,今日回来的有些晚了,让靳公子久等了。”
靳安笑着摆手道:
“无妨。”
“既然大人归来,那我们就开始吧。”
江丰年点点头,措了一下辞,严肃道:
“既然靳公子信誓旦旦,知道我想问什么,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靳安也不兜圈子,微笑道:
“早在多日前,江县令被人诬告一事,就传的沸沸扬扬。”
“诬陷的手段,不得不说十分拙劣,哪怕是个官门小吏,也看得出其中的破绽。”
“像巡抚大人那般人物,又怎会不明白?”
说到这里,靳安故意顿了顿:“既然此时已经让大人您感受到了压力,想必定是府衙那边反应不大寻常。”
“府衙反应剧烈的原因,当然不是简单的栽赃,而是因为谣言中涉及到了一件事。”
江县令眼中光芒一闪:“哪件事?”
靳安微微一笑:“黑金。”
“确切的说,是黑金矿!”
此话一出,江县令心脏猛地一跳,不禁脱口而出道:
“你知道黑金矿的事情?”
靳安笑道:“难道江大人去剿那狼头山,仅仅是为了保一方平安吗?”
“如果没猜错,大人定是从哪里收到了风声,告诉您在那里,能够找到证据吧?”
此话一出,江丰年脸上微微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