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
晨光是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伦敦的薄雾,以完美的角度刺入窗棂,在地面投下光斑。
光斑触及床脚的瞬间,艾伦的眼睑准时掀开。
他的瞳孔中没有半分初醒的迷蒙,只有一片冰湖般的清明。思维,在他睁眼的前一秒,已经完成了自检与启动,所有程序运行正常。
他的思维宫殿,一座以逻辑为钢筋、以记忆为砖石的宏伟建筑,此刻正灯火通明。宫殿中央的全息沙盘上,名为“霍格沃茨入学日”的行动方案正在以毫秒级的速度进行最后的推演。
时间轴被拉伸、放大,每一个节点都被标注了精确到秒的执行指令。
他起身,身体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的摇晃,流畅得如同精密机械的运作。
洗漱,更衣。
而后是行李。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收拾行李是一场与有限空间的混乱搏斗。对他,这是一次空间几何学与材料力学的应用实践。
他的视线扫过床上的杂物——厚重的课本、成卷的羊皮纸、瓶瓶罐罐的墨水与药剂材料、折叠整齐的巫师长袍。
在常人眼中,这是一堆无序的混乱。
在他的思维宫殿里,这些物品瞬间被转化为拥有精确尺寸、质量、材质参数的三维模型。
最优化的收纳算法开始运行。
无数种组合方案在虚拟空间中生成、碰撞、筛选、淘汰。零点零三秒后,最终方案锁定。
他开始动手。
每一本书插入缝隙的角度,每一件衣物折叠的厚度,都严格遵循着脑中的蓝图。他的双手稳定而高效,将一个又一个物品嵌入早已规划好的坐标。巨大的行李箱被逐渐填满,物品与物品之间严丝合缝,没有一微米的空隙被浪费。这并非整理,这是建筑。
当他扣上箱盖,整个过程用时七分二十三秒,与计划分秒不差。
上午十点半,国王十字车站。
陈旧的穹顶下,人声、广播声与火车的汽笛声混合成一片嘈杂的声浪。空气中弥漫着柴油、灰尘与劣质热狗的混合气味。
艾伦的父亲,罗伯特,正用一种混杂着荒谬与不安的眼神,死死盯着第九和第十站台之间那堵平平无奇的砖墙。
墙体由饱经风霜的红砖砌成,缝隙里填满了黑色的灰泥,看起来坚固得能抵挡攻城锤的撞击。
“就是这里?”
罗伯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对现实世界的怀疑。
“是的。”
艾伦的回应平静无波。他推着沉重的行李车,目光像是在审视一道几何题的题干。他的大脑正在高速处理着佩内洛·克里瓦特学姐提供的情报,并将其与他建立的简易物理模型进行交叉验证。
“根据现有数据分析,成功穿越的阈值条件有两个。”
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仿佛在进行一场学术报告。
“第一,初始速度。必须保持一个恒定的、不低于每秒三米的冲击速度。任何在撞击前的减速或犹豫,都会导致物理世界的法则重新占据主导,结果就是撞墙。”
“第二,认知覆盖。这是一个心理学层面的关键变量。穿越者的意识必须先于身体,建立一个‘墙壁为虚无’的绝对信念模型。任何程度的怀疑,哪怕是潜意识层面的,都会造成现实扭曲力场构建失败。”
他停顿了一下,将目光从冰冷的砖墙转向他的家人——满脸困惑的父亲罗伯特,紧张地攥着拳头的母亲卡拉,以及躲在母亲身后、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恐惧的妹妹莉莉娅。
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下来,构建出一个经过精确计算的,足以安抚人心的微笑。
“看我的。”
话音落下,他不再言语。
他微微屈膝,调整呼吸的频率,让更多的氧气进入肺部,供给即将爆发的肌肉群。这是一个纯粹的物理准备动作。
下一秒,他的双腿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强大的爆发力自脚下生成,通过腰腹,传递至双臂。
沉重的行李车在他的推动下,从静止到高速,整个加速过程平滑得没有一丝顿挫。
他的人与车,构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一个计算好了精准弹道,锁定了终极目标的飞行器。
他的眼神锁定着前方,那堵墙壁在他的视野中飞速放大。但在他的认知里,那不过是一片可以被轻易穿透的、密度稍大的空气。
没有最后的呐喊。
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笔直地冲向了那堵墙。
没有预想中的巨响。
没有骨骼碎裂的悲鸣。
甚至没有一丝风的扰动。
艾伦,连同他那辆装得满满当当的行李车,就那样凭空、无声地,被那堵坚固的墙壁吞噬,消失在了第九与第十站台之间。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罗伯特、卡拉和莉莉娅的呼吸停滞了。眼前的景象彻底击碎了他们建立了几十年的物理常识。
短暂的死寂后,是劫后余生般的勇气。他们对视一眼,也学着艾伦的样子,鼓起勇气,依次冲向那堵墙,消失在原地。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与外面那个陈旧、灰败的世界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被浓郁的白色蒸汽包裹的、充满活力的世界。
空气是温热而潮湿的,带着煤炭燃烧的独特香气。猩红色的蒸汽火车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停靠在站台旁,发出沉稳而有力的轰鸣。站台上挤满了人,家长们大声的叮嘱,孩子们兴奋的尖叫,猫头鹰的咕咕声,推车轮子的滚动声,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的交响乐。
艾伦对这片喧嚣视若无睹。
他的思维宫殿正在快速采集和分析着周围的环境数据,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熟练地找到行李车厢,将他那巨大的箱子交给一位穿着制服的乘务员。
然后,他转身与家人告别。
一个拥抱,简洁,有力。
“照顾好自己。”母亲卡拉的眼眶红了。
“有事写信。”父亲罗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生硬,却掩饰不住关切。
艾伦点了点头,没有说太多感性的话语。那些话无法量化,缺乏效率。
他没有像其他新生那样,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与家人挥手,也没有对周围的一切投去好奇的目光。那些情绪波动,对于他来说,是无意义的能量消耗。
他转身,径直登上了火车。
他迅速穿过几节吵闹的车厢,精准地找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隔间。
他将背包放在行李架上,然后端正地坐下。
刚坐稳没多久,一声低沉而优雅的鸣叫在窗外响起。
一道黑色的影子划破蒸汽,精准地从半开的车窗飞了进来,收拢翅膀,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是一只渡鸦。
它的体型比同类更为优雅修长,一身羽毛漆黑如墨,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
这是他的宠物,夜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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