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帷幔内,唐清羽指尖触到贵妃的小腹,心下猛地一沉。
小腹轻微隆起,触感较硬。极不寻常!
她强压心惊,分开尸体双腿。
大腿内侧显然被人清洗过,但仍可见多处擦伤淤青,深处更是触目惊心。
死者生前曾遭受过极度粗暴的侵犯。
并且,看痕迹应该是多人施暴……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白布之外,声音略显沉重:“陛下!小民有要事禀报,此事关乎天家颜面,恳请屏退左右!”
皇帝萧承渊眉头紧锁,大堂气氛本就紧绷,此言一出,更是落针可闻。
他沉默片刻,终是挥了挥手:“众卿退至殿外,无朕传召,不得入内!”
百官虽好奇万分,却不敢违抗,纷纷躬身退出。
顷刻间,殿内只剩皇帝、萧煜、裴青云及太监总管王瑄。
待大门合上,唐清羽才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陛下,贵妃娘娘死前不仅遭多人凌辱,更已怀有三个月身孕。”
“什么?!”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瞳孔骤缩:“你……你说什么?贵妃有孕?这不可能!”
还没等唐清羽回话,裴青云抢先呵斥道:“放肆!简直荒谬!贵妃与陛下情深意重,身怀龙裔这等大喜之事,怎会隐瞒不报?分明是刁民为脱罪而加的污蔑之词,应当受凌迟之刑!”
唐清羽不理会他的叫嚣,依据触诊结果解释道:“陛下明鉴,贵妃小腹增大虽然还不明显,但细细按触,可摸到皮下硬块,女子有孕,子宫会增大硬满。依据硬块大小,贵妃腹中胎儿,应该已满三个月。”
一旁的萧煜眉头紧锁。
皇帝南巡已经四个月有余,若贵妃腹中婴孩才三个月,那这孩子绝非龙种!这无疑是皇室的惊天丑闻!
皇帝身体微晃,扶住龙椅才稳住身形,声音微微颤栗:“你……可能证实?”
唐清羽回答的斩钉截铁,“只要剖腹取胎,自然一目了然。”
裴青云急忙跪下:“陛下!万万不可!贵妃乃万金之躯,岂容贱籍仵作动刀剖腹?此乃亵渎皇室,实为大不敬!”
王瑄也适时上前,在皇帝身边躬身低语:“陛下,裴大人所言极是。此事关乎贵妃清誉与陛下圣名,若剖验之事传出去,恐惹天下非议,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目光在贵妃遗体和唐清羽之间来回扫视,内心显然经历着剧烈挣扎。
一边是皇室颜面,一边是血淋淋的真相与冤屈。
良久,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唐清羽,朕准你剖验!但若有虚言,即刻枭首!”
唐清羽领命。
她取出验尸刀,在贵妃下腹划开一道小口,然后探手探入其中。
她动作极为轻缓谨慎,带着对死者的尊重。
不多时,一个已初具人形、约拇指大小、通体发紫的胎尸被她轻柔托出。
皇帝看着那小小的婴尸,浑身剧颤,突然一拳砸在龙椅上,双目赤红,咆哮道:“查!给朕彻查!这孽种是谁的?!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裴青云早已面无人色,官袍后背被冷汗彻底浸透,双腿抖如筛糠。
他做梦也想不到,尸体中还埋着这样一颗足以炸碎一切的惊雷!
唐清羽将胎尸安置之后,转身面对盛怒的皇帝,冷静分析:“陛下,此案有三大疑点,有悖常理。”
皇帝渐渐平复情绪,让唐清羽说下去。
“第一,外臣无诏不得入内宫。睿王是如何不惊动任何侍卫、无诏进入凤藻宫的?”
“第二,若睿王是凶手,为何用自己独一无二、极易辨认的金簪作案?岂非自留罪证?”
“第三,杀人后不立即逃离,反滞留宫中直至被人发现?这合乎常理吗?”
唐清羽逻辑清晰,句句质问,直指案件核心漏洞。
萧煜眼中掠过激赏之色。
裴青云急得满头大汗,慌忙辩解:“陛下休听此人胡言!这……这都是狡辩之词!有宫女吟霜亲眼目睹睿王行凶,铁证如山!”
“既然如此,”唐清羽立刻接口,“便请陛下传吟霜上殿,当面对质!”
皇帝这次没有迟疑,即刻下旨:“来人,传吟霜!”
很快,两名侍卫将一名身形娇小、面色惶恐的宫女押了上来。
她一进殿,看到托盘里那具小小的婴尸和皇帝铁青的脸,顿时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皇帝冷声质问:“吟霜!朕问你,你是何时何地看见睿王杀害贵妃的?”
吟霜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回陛下,奴婢是初六酉时,在贵妃寝殿窗外,亲眼看到睿王殿下用金簪刺死了贵妃娘娘!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请陛下明鉴!”
“背的倒是熟练!初六酉时?吟霜姑娘确定吗?”
唐清羽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目光与自己对视。
“是!奴婢看得清清楚楚!”
吟霜咬牙坚持。
“你在撒谎!”
唐清羽松开手骤然起身,指向尸身背部:“依据《洗冤集录》记载,人死后尸斑十二时辰后便固定不移。陛下请看,贵妃尸斑已完全固定于背腰臀下,呈暗紫红色,且全身尸僵已开始缓解——这是死后超过二十四时辰的铁证!”
她冷冷回首逼视吟霜:“今日是初七,倒推二十四时辰以上,贵妃薨逝之时,当在初五末时!吟霜姑娘,你如何能在初六酉时,看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再次‘被人杀害’?”
唐清羽的推断,专业、精准、无可辩驳!
吟霜嘴唇哆嗦,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青云不住的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冷汗,此时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皇帝不住冷笑:“好个贱婢!还不从实招来!是谁指使你做的伪证?若不说实话,朕即刻将你凌迟处死!”
吟霜吓得血色全无,下意识地就要开口:“是……是……”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立于皇帝身后的太监总管王瑄,极其轻微地咳嗽了一声,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吟霜。
吟霜到了嘴边的话猛地噎住,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眼中闪过极致恐惧,最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拼命磕头:“奴婢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陛下饶命啊……”
唐清羽敏锐捕捉到了二人微妙的关系。
她突然话锋一转:“吟霜姑娘,张贵妃……平日待你如何?”
吟霜没料到唐清羽会有此一问,下意识回答:“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自幼父母双亡,与幼弟相依为命,为了活路,只得卖身进了张府为奴。娘娘心善,不仅从未苛责,得知奴婢的弟弟读不起书,还私下赏了百两银子,让他得以入学……”
唐清羽面色骤然一寒:“如此说来,你还是娘娘的陪嫁丫鬟。好一个恩重如山!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为虎作伥害她性命?!”
“不,我没有害娘娘……我没有……”
吟霜垂下头辩解着,声音却透着心虚。
唐清羽的目光直直刺向她,声音里透着寒意:“是不是因为,贵妃发现了一个,你死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惊天秘密?”
吟霜闻言一怔,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