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干草与尘土的气息,隐约还掺杂着一丝腥味。
柳莺的尸身被安置在角落的草堆上,身上盖着一块粗糙的麻布。
唐清羽蹲下身,将麻布掀开。
柳莺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青紫色,尤其是口唇和指甲部位,颜色深得骇人。
她双目微睁,瞳孔散大,凝固着死前的惊恐。唐清羽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的眼睑仔细查看,又凑近口鼻处观察了片刻。
“她是被人扼颈窒息而死。”唐清指向柳莺脖颈处,“这里有明显的指压痕迹,以及指甲造成的半月形擦伤,皮下有严重瘀血。死者曾剧烈挣扎。”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站在门口的裴皓轩。他穿着一身锦蓝色长袍,身姿挺拔,此刻却脸色苍白,薄唇紧抿,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草堆上的尸身,神情极不自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的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地哭诉道:“奴婢……奴婢莲香,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奴婢昨日申时末,亲眼看见大少爷……他,他进了这柴房!”
柴房内顿时一片哗然。所有的视线再次聚焦在裴皓轩身上,比之前更多了怀疑与审视。
莲香像是被吓坏了,抽噎着继续道:“奴婢当时正好路过,听见里面里面吵得厉害。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少爷的声音也很大,很生气……好像在争执什么事情……奴婢不敢多听,就赶紧跑开了……谁知道,谁知道今天一早,夫人就……”
她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这番证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原本只是笼罩在裴皓轩身上的疑云,此刻几乎化为了实质的指控。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唐清羽转向裴皓轩,目光锐利:“裴公子,昨日申时末,你为何会来此偏僻柴房?你又因何事与夫人发生激烈争执?”
裴皓轩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避开唐清羽的视线,声音干涩而僵硬:“我……我没杀人。我昨日是来过,但离开时她还好好的……争吵……争吵只是些琐事……”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显然不愿深谈争执的具体内容,态度讳莫如深。
唐清羽凝视他片刻,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柳莺的尸身上。
她再次仔细检视颈部的那圈瘀伤,用手指细细触摸按压。
“不对,”她忽然蹙起眉头,“这伤痕有些异常。指压痕迹的力量分布和角度……”她沉吟着,一边比划一边低语,“若是成年男子徒手扼颈,受力点和造成的损伤不应完全如此。而且,这瘀痕的颜色深度也有些许差别……”
她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一直低着头的裴皓轩也忍不住抬眼看过来。
唐清羽不再解释,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在场之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决定——她要求进行现场剖验。
工具很快被取来。唐清羽戴上更厚的手套,拿起一把薄而锋利的短刀。
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寒芒。她命衙役清场,利落地剥去尸体的衣物。
皮肉划破的声音传出,门口的裴皓轩脸色更加苍白,身体不由自主晃了一下。
唐清羽屏息凝神,手腕沉稳地落下。刀刃精准地划开皮肉,分离组织。
打开胸腔和腹腔后,她重点检查了呼吸道和肺部情况。
“气管内壁有充血和出血点,肺部也有明显水肿和气肿迹象。”她冷静地陈述着,“这些都是窒息死亡的典型特征。但心脏大小形态并无显著异常,足以排除突发心悸致死的可能。”
之前有人猜测柳莺是旧疾心悸发作而死,唐清羽此刻给出了明确的否定结论。
接着,她的注意力转向胃部。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分离取出,放在一个准备好的白瓷盘里。
用另一把干净的小刀将其切开,一股酸腐气味立刻散发出来。
胃内食物尚未完全排空,残留着一些糊状物和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唐清羽用镊子仔细拨拣检查,眉头微蹙。
“死者最后一餐进食不久后便遇害了。”她将一些较为明显的、尚能辨别形态的食糜残渣,小心地收集到一个透明的细颈瓷瓶中,塞好木塞,“需要进一步查验。”
在靠近尸体口鼻和衣物进行嗅闻时,她忽然动作一顿。她再次凑近柳莺的衣领和袖口处,轻轻扇动空气,仔细分辨着。
“除了血腥和胃容物的气味,还有一股极淡的……荆芥的味道。”
荆芥是一种常见的草药,带有独特的辛凉气味,常用于治疗风热感冒。
完成上半身的检查后,唐清羽开始检查下半身。当她褪去柳莺下身的衣物时,动作再次停顿下来。她凑近仔细查看,神情变得愈发凝重。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沉声宣布:“死者下身留有轻微擦伤及分泌物痕迹。根据损伤形态和残留物判断,柳莺在死前不久,曾与人发生过亲密行为。”
此言一出,柴房外瞬间安静下来。
裴青云原本一直强作镇定的脸色骤然僵住。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裴皓轩,眼神中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深深刺痛的情绪。
而裴皓轩,在听到“亲密行为”四个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煞白如纸。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反应,在周围所有人看来,几乎等同于认罪。
唐清羽将瓷瓶妥善收好,目光再次落回柳莺青紫的脸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唐清羽收拾好东西,走到柴房外,盯着裴皓轩。
春寒料峭的季节,裴皓轩额头渗出斗大的汗珠。
“裴皓轩,你认罪吗?”
唐清羽猝不及防问。
裴皓轩面色惨白:“我没有杀人,不是我……”
唐清羽冷笑:“本官可没有说你杀人。本官说的是,你淫辱继母,是否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