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滴在阵纹交汇点的瞬间，石面泛起一丝红光，楚无尘瞳孔微缩，抬脚碾碎那滴血，符笔被他轻轻拨开。
苏白露伸手扶住墨玄，将他断臂处重新包扎。林寒月站在一旁，手里攥着那块刻有魔纹的碎石，指节发白。
“回据点。”楚无尘收起残剑，声音很轻，却没人质疑。
四人沿废井攀出，天光刺眼。西坊街巷空荡，枯井边的石板裂了缝，渗不出一滴水。
百姓躲在屋内，门缝后是窥视的眼睛，满是恐惧与怀疑。
据点在城东旧药堂，门楣歪斜，檐角塌了半边。
苏白露一进门就靠在丹炉旁喘气，炉身裂口还在渗黑线，那是渊底黑液留下的侵蚀痕迹。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简，兽皮残卷的拓印，指尖拂过上面一行小字：“灵脉枯者，以雨润之，非补之。”
她盯着那句话，忽然笑了下。
“不是填补……是唤醒。”
楚无尘站在门口，听见了。他没说话，只将十面阵旗摊在桌上，三面焦黑，需重炼。
他取出冥玉，贴在旗面，幽光流转，裂痕缓缓弥合。
苏白露翻出药匣，打开最底层暗格。三株灵草躺在丝绒上——云髓芝通天气，雨心兰引云潮，地脉苔接地气。
都是洪荒遗种，药性狂暴，寻常丹火一触即炸。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凝出一缕丹香，点入炉底。丹火由赤转青，再化淡紫，正是她以本源催动的涅槃心火。炉身震了震，裂口微张，像在抗拒。
“你不必现在就炼。”楚无尘抬头。
“时限七日。”她将三味主药投入炉中，“我们没时间等。”
药入炉，轰然作响，炉壁裂纹蔓延。
她双掌贴炉，心火外放，压制药性冲撞。一缕黑气从断口处逸出，缠向炉火——是墨玄断臂残留的魔气，正被高温激发。
楚无尘抬手，残剑轻点地面，一道阵纹蔓延至丹炉底座，将魔气隔开。阵成刹那，左眼银纹微闪，一道新秘纹自经脉浮现——他感知到地脉深处有三处即将崩裂的节点，提前半刻钟。
“稳住了。”他说。
苏白露额角汗落，牙关紧咬，心火不散。炉内药液翻滚，由浊转清，最后凝成一滴乳白，缓缓沉入炉心。
半个时辰后，丹成。
她打开炉盖，一股清气冲出，屋内枯叶竟微微颤动，似有生机复苏。丹丸通体莹白，内里似有细雨流转，握在手中，温润如春水。
“润脉灵雨丹。”她轻声道。
楚无尘接过，指尖摩挲丹面，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天地呼应之力。他点头：“能引天降灵雨，润通枯脉。”
“但不确定能撑多久。”苏白露靠在炉边，脸色发白，“我用了本源压药性，最多……三日。”
“三日够了。”楚无尘将丹收进袖中，“明日辰时，投丹地脉。”
夜里，据点外传来动静。
百姓开始聚集，站在巷口张望。有人说是妖法作祟，有人说是天罚将至。药堂窗纸被风吹破一角，月光照进来，落在苏白露脸上。
她没睡，盯着炉火残烬。
林寒月在院中练剑，剑意如霜，不带一丝杂念。墨玄坐在檐下，左手握着半截符笔，笔尖沾血，在地上画符。画到一半，笔尖顿住，血滴落地，渗进砖缝。
楚无尘在堂中布阵，十面阵旗重新排列，残剑插在阵眼位。
他闭目，左眼银纹微闪，体内《玄枢阵经》自动推演，地脉异动的前兆在经脉中形成预警。
天刚亮，城中已站满人。
苍澜城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在药堂外。老者拄拐，妇人抱婴，农夫赤脚踩在干裂的地上，眼里全是焦渴。
楚无尘走出门，残剑背在身后，青灰布袍未改，袖口阵纹却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他走到城中心的地脉阵眼石前，十面阵旗插定四方。残剑插入阵心，雷纹蔓延，地底震动渐稳。他双掌按地，引动“山河社稷纹”，地脉缝隙缓缓开启。
苏白露捧丹而出，步伐不稳，却走得坚定。
她将丹丸放入阵眼凹槽。楚无尘双手压阵，灵流注入，阵纹金光流转。丹丸下沉，百丈深处，触底刹那——
整座城轻轻一震。
天空无云，灰霾却自中心裂开，一道银线自九天垂落。不是雷，不是光，是雨。
细雨如丝，无声落下。
第一滴雨砸在石板上，渗入裂缝，枯草根部泛起微绿。第二滴落入干井，水面微微晃动，三十年未见的涟漪荡开。第三滴落在农夫手心，他跪了下去，捧着雨水老泪纵横。
“地……地会流泪了。”
孩童赤脚跑过街巷，雨水在足底泛起微光。老妇人伸出枯手，接住一滴，喃喃：“活了……都活了。”
欢呼声从西坊炸开，一路蔓延至全城。
“阵盟救城！灵雨降世！”
楚无尘立于高台，袖中滑出一面阵旗，轻振旗面。清心阵纹扩散，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一名老者颤声问：“这雨……是活的？”
楚无尘望着天，点头：“地脉在呼吸。”
苏白露靠在丹炉旁，望着雨幕笑了笑：“比上次成功些，至少没炸炉。”
楚无尘侧目看她，她脸色苍白，指尖发凉，却还在笑。
林寒月收剑入鞘，抬头望雨。她察觉到一丝异样——雨中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某种气息的残痕，极淡，一闪即逝。
她没说话。
墨玄站在屋檐下，左手符笔点地，笔尖血未干。他盯着那滴血，忽然发现，血珠落在湿砖上，没有晕开，反而凝成一点，微微发黑。
他皱眉，抬脚要踩。
雨滴落下，正中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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