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底那点微光一闪即逝，楚无尘瞳孔微缩，袖中冥玉震得更急。
他没动，脚底却已悄然划出半道弧线，将重心压在左腿，随时能退能进。
苏白露察觉异样，指尖刚要摸向药囊，楚无尘抬手一压，动作轻得几乎没人看见。她顿住。
墨玄盯着血河，忽然道：“那不是阵眼。”
楚无尘没回头：“是标记。”
话音未落，西北方一块巨石表面泛起水纹般的波光，一道青铜古镜缓缓浮现，镜面朝下，正对石台。镜框刻着天剑阁徽纹，三道剑痕交叉，中央嵌着一颗血珠。
林寒月剑柄一转，剑意锁住镜面。
“乾坤镜阵。”楚无尘低声道，“借影杀人。”
镜面骤然亮起，三道身影同时从镜中投出，分别落在天剑阁前锋阵列、万毒门残部集结地、魔教侧翼高坡上。
每道身影，都和楚无尘一模一样——青灰布袍，袖口阵纹，腰间冥玉，连左眼那道极淡银纹都清晰可见。
三方阵营瞬间骚动。
天剑阁那边，一名执剑长老怒喝：“楚无尘！你竟敢潜入我阵后！”剑光如瀑，直斩“楚无尘”头颅。
万毒门残部中，几个幸存弟子见“楚无尘”现身，立刻结阵围杀，毒雾翻涌，十指成爪。
魔教高坡上，一名黑袍祭司冷笑一声，手中骨杖顿地，三头血狼凭空凝形，扑向镜像。
三处“楚无尘”动作一致，抬手、结印、后退，节奏分毫不差。
可楚无尘站在原地，左眼银纹一闪，轮回往生纹已将三道镜像的动作拆解——呼吸频率慢了半拍，脚步落地时足弓弯曲角度偏差三度，结印瞬间小指微颤，非本体习惯。
假的。
他袖中十面阵旗轻鸣，借着衣料遮掩，悄悄确认自身灵力流向。
真身与镜像之间并无连接，纯靠镜阵独立投影。但三道镜像移动轨迹并非随机，而是沿着某种隐秘灵脉波动在走。
他闭眼一瞬，残阵通幽自动推演。视野中，一道极细的灵流从西北方巨石延伸而出，呈“品”字形分叉，分别接入三方战场。
那古镜，正是通过攫取战场杀意，反向催动镜像动作，制造混乱。
真正的杀招，不在镜中。
而在镜阵启动的刹那，血河底部传来一阵沉闷震动。三百道细如发丝的血线从河泥中钻出，缠上石台地砖，迅速渗透。
楚无尘猛然睁眼。
轮回纹再次闪现，眼前景象推演：七息后，地裂，剑出，直取命门。
他没出声，双指并拢，在胸前划出一道逆十字。经脉深处，一道沉寂已久的秘纹缓缓苏醒——九幽锁魂纹。
此纹乃他前日布“九宫迷魂阵”时，由残阵通幽推演所得，专制阴兵邪器。
指锋一转，幽冥煞气自指尖喷薄，化作三百道极细黑链，悄无声息沉入地底，沿着血线反向缠绕。
三息。
镜像仍在移动，三方围攻愈烈。天剑阁那道“楚无尘”已被三剑穿胸，却依旧站直，嘴角甚至扬起一丝冷笑。
六息。
血河表面鼓起三百个微不可察的小包，像是河底有东西正急速上冲。
七息。
轰——！
三百柄血剑破土而出，剑身漆黑，剑刃泛紫，每柄都浸过幽毒，剑脊刻着反噬阵纹。一旦被挡，剑毁毒爆，方圆十丈皆成死地。
剑锋直指楚无尘咽喉、心口、丹田三处。
苏白露惊退三步，林寒月剑意凝成屏障，却来不及覆盖所有人。
可就在血剑离体三寸时，三百道黑链从地底暴起，如活物般缠住剑身，硬生生将整片剑雨定在半空。剑锋震颤，嗡鸣刺耳，却再难前进分毫。
楚无尘站在原地，手指未动。
“断它。”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血河轰鸣。
墨玄立刻抬手，符笔蘸墨，一符成形，直射西北方巨石。符纸破空，速度快若惊鸿。
可就在符箓飞至半途，笔尖墨迹忽然变深，符纹边缘泛起一抹极淡金芒，像是被什么力量悄然篡改。下一瞬，符箓骤然调头，直扑苏白露面门！
苏白露瞳孔一缩，药囊中的丹瓶还没取出，劲风已扑面。
楚无尘眼神一冷。
就在墨玄抬手瞬间，他已察觉符箓灵力波动异常——墨色过浓，符纹走势僵硬，尤其是那抹金芒，与天剑阁“傀儡引”的控符手法如出一辙。
那块幡杆碎片上的扭曲笔迹，与此刻符箓的走向，七分相似。
他心念一动，体内灵力骤断，强行切断与墨玄符阵的灵力连接。同时袖中阵旗翻转，暗中布下微型“断脉阵”，将失控符箓的灵力导向地底。
轰！
符箓在半空炸裂，冲击波被血河吸收，激起数道血浪，却未伤及任何人。
墨玄僵在原地，符笔悬在半空，手微微发抖。
楚无尘目光扫过他，没说话，右手却已悄然滑入袖中，指尖触到一枚新刻的铁钉状符器——禁符钉。此物由冥玉碎屑与幽纹铁炼成，专破外力控符，他早有准备。
“我的符……”墨玄声音低哑，“不受控了。”
楚无尘依旧没应声。他盯着西北方巨石，镜面仍在运转，三道镜像依旧在动，但节奏已乱。刚才那一炸，虽未毁镜阵核心，却短暂干扰了灵流。
他需要再试一次。
“换符。”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用你左手第二支。”
墨玄一怔，随即明白——楚无尘要他换笔，避开可能被污染的主符笔。
他左手探向腰间，抽出一支备用符笔，蘸墨，凝神，重新画符。这一回，笔锋沉稳，墨色均匀，无一丝金芒。
符成，飞出。
楚无尘同时掐诀，轮回纹再闪，预判灵流走向。就在符箓即将触石瞬间，他左手疾点虚空，引动地底黑链微调角度，将三百柄血剑的压制力道瞬间偏移七分，制造出一丝灵力真空。
符箓撞上巨石。
轰——！
巨石表面镜阵崩裂，青铜古镜寸寸碎裂，血珠炸开，化作一片血雾。三道镜像同时扭曲，随即消散。
战场骤然安静。
三方阵营失去目标，攻势暂缓。血河上的剑雨仍被锁在半空，黑链如蛛丝缠绕，森然可怖。
楚无尘缓缓吐出一口气，左眼银纹隐去。
他转身看向墨玄，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
墨玄握着符笔，指节发白，额角渗出冷汗。他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最终只低声道：“那符……不是我画的。”
楚无尘没反驳。他袖中禁符钉已悄然滑至掌心，随时准备钉入墨玄符笔。
就在这时，血河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河底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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