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尘睁开眼,宿院的灯早已熄了。他没点烛,指尖在床头阵袍上一拂,布料上的纹路微微一滞,随即恢复流动。刚才调息时察觉到的那股怨煞,又震了一下,节奏和之前一样,十二个时辰一次,来自炼魂渊。
他起身,将阵袍反穿,外罩一件灰布旧衣,遮住衣面流转的暗纹。残玉贴进掌心,温热未散。地脉逆听还在运转,百丈内的灵流如细线般缠绕在感知里。东侧地底那股怨煞被多层阵法锁着,但每一次震动,都会让周围地脉产生极细微的偏移——就像钟摆,规律得能掐准时间。
两个时辰后就是子时。
他推开窗,夜风卷着凉意扑进来。院外守阁弟子的脚步声刚过,下一拨换岗还有七息。他足尖一点窗沿,身形轻掠上檐,瓦片发出一点摩擦声。匿影步走的是地脉间隙,每一步都踩在灵流盲区,不会触发感应阵。
藏书阁后窗紧闭,窗缝贴着灵纹纸,一碰就响。他没去动,而是将残玉按在窗框一角。玉中残留的幽煞顺着地脉逆流而上,与窗内灵纹感应阵的节点产生共振。那纸微微一颤,裂开一道看不见的缝。
他翻身入内。
阁内漆黑,书架层层叠叠,灵气沉滞。正中央一道光幕垂落,是灵识扫荡阵的覆盖范围,每盏茶时间扫一次,全层无死角。他贴墙而立,闭眼凝神,命门处的玉牌轻轻一震,九幽锁魂纹在经脉中微动,压住九道煞漩的波动。扫荡阵掠过,未起波澜。
禁书在虚影架。
他取出腰间冥玉,贴上眉心。玉身微烫,内里血魂残念与《玄枢阵经》共鸣,识海中浮现出一道残阵推演路径。虚空中,一排书架缓缓显形,黑木架上摆着几本漆皮古卷,其中一本封皮浮现血纹:“血魂器·人器同炼篇”。
他伸手取下。
书页自动翻开,墨色字迹浮现在眼前。血魂器分三等:物器、灵器、人器。人器最难炼,需取同源血脉者为基,以怨煞淬魂,钉入器中。炼成后,器主可借器反向追踪魂体波动,一旦靠近百丈,血魂自燃,魂飞魄散。
他指尖一顿。
书中附图显示,血魂器炼制需用“双玉为引”,一为主玉,一为辅玉,主玉藏魂,辅玉定脉。两玉若合,可显完整阵图,指引炼魂渊位置。
他袖中玉牌微热,与冥玉共鸣更甚。
正欲继续翻页,书页上的血纹突然亮起,浮现一行新字:“炼魂渊,子时钉魂”。
他瞳孔一缩。
背后风声压顶。
剑未至,杀意已透骨。他侧身,左臂衣袖炸裂,九幽锁魂纹浮现皮肤,硬接一记剑气余波。劲风扫过肩头,布料撕裂,皮肉火辣。
他没回头,反手三张爆炎符甩出,符纸在空中自燃,轰然炸开。火浪撞向书架,木屑飞溅,光幕扭曲。他借势后跃,肩背撞上窗棂,木框崩裂,整个人翻出阁楼。
月光洒落屋脊。
他单膝落地,掌心符灰未散。抬头望去,藏书阁破窗处,一人立于残框之内,黑袍未动,手中长剑垂地,剑身血纹如活物蠕动。
是主考官。
“阵宗余孽。”主考官开口,声音低沉,“你竟还敢回来。”
楚无尘不答,右手缓缓收拢,残玉在掌心发烫。刚才那一剑,走的是“断枢线”,与深渊黑影所用剑路完全一致。剑身藏引魂咒,一旦被斩中,魂体波动会被反向锁定。而对方能精准伏击,说明早已识破他潜入意图。
这不是巧合。
主考官目光扫过他左臂裸露的九幽锁魂纹,眼神微动:“你体内煞流未稳,经脉已裂,还敢动用残阵之力?”
楚无尘站直身体,肩头伤口渗血,顺着手腕滴落。他没去擦,只问:“林寒月的玉,是你拿走的?”
主考官冷笑:“你倒还记得她。当年她若肯交出寒月佩,也不至于被炼成血魂器。”
楚无尘呼吸一滞。
血魂器·人器同炼篇里写,主玉藏魂,辅玉定脉。林寒月贴身佩戴的寒月佩,正是主玉。而主考官手中剑上的血纹,与冥玉共鸣——说明他持的是辅玉。
两玉同源,一在楚无尘手中,一在对方剑上。
“所以你追杀我,不只是为了灭口。”楚无尘声音低,“你是怕我合玉,破你阵眼。”
主考官不答,剑尖抬起,直指他眉心。
楚无尘后退半步,脚跟踩上屋檐边缘。风卷起他灰布外衣,露出内里阵袍一角,纹路仍在流动。他右手缓缓探入袖中,指尖触到最后一张爆炎符。
主考官动了。
剑光如血线,直劈而下。
楚无尘甩出符纸,火浪迎面炸开。他借势后跃,身形坠向暗巷。瓦片在脚下碎裂,风声灌耳。他没回头,但能感知到,对方没追。
落地时脚下一滑,掌心按地,残玉贴着青石板一震,地脉逆听瞬间展开。百丈内无追兵,只有藏书阁方向,灵流剧烈波动,像是阵法被强行启动。
他站稳,抬头。
藏书阁窗口,主考官仍立原地,手中剑缓缓归鞘。月光下,他抬手,从怀中取出半块染血玉牌,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
楚无尘低头,掌心幽蓝纹路一闪而没。
地脉已记下刚才那一剑的轨迹。
他转身,没入巷尾。脚步未停,衣袖滴落的血在青石板上断续成线。
三日后子时,炼魂渊。
他右手握紧,指节发出轻微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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