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秋脸上的汗洇湿了脖颈处的衣领,他浑身乏力半躺在椅子上。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死扣着扶手。玫鸢抹掉他脸上的汗,自己额上的汗却砸进了眼睛里。
殿内侍君们脸色骤变,有人慌得打翻茶盏,却又难掩眼底喜色,交头接耳间,目光都紧锁着尹明秋扶着小腹的颤抖身影。
顾廉看着他家大人心心念念着孩子,实话在心里憋的快要崩溃了。现在说出来,对尹明秋来说是好事,还是噩耗。顾廉来回掂量着。
答案未能明晰,就看见张太医匆匆赶来的身影。
“张太医,你终于来了。”他刚踏入殿门半步,手腕便被顾廉猛地攥住,硬生生拽了过去,那力道之大,让他险些踉跄,显然是事态紧急。
“快,尹明秋吃了含绝嗣汤香粉的杏仁露,快救救他!”玫鸢也一同上前拉扯着张太医说。
【001:还有他的生育功能!】
张太医嘴上说着让玫鸢稍安勿躁,其实心急如焚的另有其人。
他搭上尹明秋的脉搏,片刻后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花瓷的药瓶。倒出两粒,让尹明秋用凉水服了下去。
尹明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喉咙里的火焰被一下子扑灭。
张太医真是神医!
神的有些不正常……
“张太医,本相可还能为陛下添一个皇嗣”
“额……能,自然是能。尹相福大命大,这么点计量对大人不起作用。大人可是陛下的头宠,定能让陛下诞下继位后的第一位皇女的。”
张太医这话,半句真半句假。真的是小宇放的剂量太少,不足以起到绝嗣的作用。
假的是,玫鸢从头至尾根本就没碰过他。
001先替玫鸢懈了一口气。
张太医吓得衣裳都快全湿了,玫鸢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001,你说有没有可能真被你说对了,我们搞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玫鸢猜测道。
【001:本系统说对的事情可太多了,宿主说的是哪件?】
玫鸢没答,尹明秋也看出异样,先问一步:“本相和陛下究竟有没有同房?本相究竟是不是处子之身?”尹明秋眼神里的剑刃让把人砍成肉段。
张太医扶在尹明秋手腕处的两指,颤抖不停。
“尹相大人福大命大,太医院六位太医都诊断出了大人和陛下一夜欢好,绝不会出错的。”
他真当尹明秋是小羊羔子,以为随便几句话就能蒙混过关。
难道
“难道……”
尹明秋根本没和别人睡过。
“本相根本就没和陛下同房!”
玫鸢和尹明秋难得脑回路在一条线上。
尹明秋扶着小腹起身,明明面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锐利,与玫鸢的视线交织,凝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张太医困在中央。
“张太医,”尹明秋声音轻得发颤,却字字带压,“本相的清白,到底是真是假?”
张太医额角冷汗涔涔,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药箱。
“是小人的错!”顾廉双膝磕在地砖上,响的让人发疼。大家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张太医暂时缓了口气,却知道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是小人买通张太医骗了陛下,小的活该被千刀万剐。一切都是小人一人所为,与我家陛下毫无关系,还望陛下明鉴!”
顾廉的头像是一把铁锤,重重的砸在地砖上,仿佛想把它砸的撕碎。
“蠢材!糊涂!”尹明秋的肺快炸在体内。
尹明秋揪住身旁张太医的衣领,额头上的青筋爆了出来。
“当天的六个太医都是在耍本相吗!”
“臣不敢,不敢!”
尹明秋松开钳制着张太医的手,太医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数步才稳住。
“所以我和陛下从未有过肌肤之亲……,那夜无事发生,一切皆是乌龙!”尹明秋内心疑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玫鸢比尹明秋脑袋还乱。
“所以尹明秋在外面根本就没有女人,那昨天的真心话大冒险……,等等,001,你貌似又说对了一件事……”
【001:本系统说对的事情可太多了,这次宿主说的又是哪件?】
“尹明秋喜欢我这件事!”
殿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侍君们窃窃的交谈声显得格外突兀。
“这明显就是主仆一心。没有尹明秋的指使,手下的下人岂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欺君?”
“啧啧啧,有些人真是为了争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清白这种事都能说不要就不要。”
“你也不看看尹明秋攀附的是谁,那可是当朝女帝!清白用在这,哪能算是亏本买卖?”
门外的小宇和刘侍君在外面被侍卫擒住等候发落,他们心里清楚自己尸首,将会在午夜被一辆恶臭的木头板车拉出宫去。
就算玫鸢不把他们扒皮抽筋,尹明秋也绝对不会给他们留下全尸。
“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也不算亏!”刘侍君心里留存的那股傲气,支撑着他这么想。
能设计陷害当朝权臣,换做别人还做不到呢!
殿内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他贼眉鼠眼的往里面看进去。尹明秋除了脸色差了一点,没看见地上有一点血迹。
这怎么可能!
把有毒的杏仁酪端出来的两名宫人从殿里走了出来,小声蛐蛐道:“原来是件乌龙,陛下和尹相多年君臣之情,我说怎么都不会发生这种事呢。”
“是啊,陷害尹相的人也是惨,尹相一点事也没有。闹来闹去,居然闹了一场空。”
“尹明秋和陛下从未同房!尹明秋还没受绝嗣汤所害!”刘侍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支撑他的那点念想彻底散。
反观小宇倒是心里舒畅了些。他没有真的恩将仇报。
刘侍君没了半分收敛,用力挣开侍卫的拉扯,嘴角还挂着一抹近乎扭曲的冷笑,脚步急促地闯进了大殿。半分狼狈的可怜相都没有,只剩一股子破罐破摔的戾气。
“尹明秋,你竟敢欺君!你比我更该死!”跑到殿中央的刘侍君咆哮道。
聚焦的目光从“生人”转移到了“死人”。
尹明秋见惯了这种臭鱼烂虾,他给了门外侍卫一个责备的眼神。刘侍君却像疯了一样,即使对方拿着刀也敢上前推搡。
他恶狠狠的指着尹明秋。“尹明秋,你别仗着你是宰相,权力熏天就以为能逃过一劫。云昭的历法,可不是你定的!我死了,你也别想好好活着!”
“这一定都是误会啊陛下!尹相大人不可能明知故犯,欺骗陛下的!”小宇也不知何时闯了进来,咚的一声跪在了刘侍君身边,恳求的望向玫鸢。
小宇人微言轻,大家都只想听自己想听到的话。
其他十一位侍君看不惯尹明秋很久了,纷纷上前跪在玫鸢脚下,激动愤慨。
“求陛下秉公处理丞相,赐白绫!求陛下秉公处理丞相,赐白绫!”
玫鸢一语不发,立于阶下,而那声声诉求便如撞钟般反复回荡,字字铿锵,不依不饶。
“你们绝对弄错了!尹相大人不会欺君的!”小宇还在替尹明秋辩解着。
侍卫们瞧这阵仗也不敢贸然出手。
刘侍君死路一条,他已经无所顾忌了。“陛下还要偏宠尹明秋到什么时候!陛下做不到雨露均沾,有失帝王职责!”
“求陛下秉公处理丞相,赐白绫!”
玫鸢缄默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可那声音却没半分松动,一句接一句,又急又沉,像是要顺着殿内的气流钻进耳中,非要等一个答复才肯罢休。
“求陛下秉公处理丞相,赐白绫!”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