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鸢拦住了尹明秋,她凑过去和他小声商量道:“那个……尹相,不是要从轻发落吗?”
在尹明秋的世界里,只取两人性命,他已经很仁慈了。
“陛下,对此判决意下如何?”
玫鸢搓了搓双臂,这寒意不是初秋卷来的,而是从尹明秋身上外散的。
玫鸢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尹相的判决当然合情合理啦……就是,就是。”
“做成人彘,太血腥了。”
人彘这两个字是能真实出现的吗?No!那是在小说里才能看见的词。
四肢剁去,挖眼、割耳、割鼻、毒哑。随便一个放在现实世界里都是要踩缝纫机的存在啊!
偏偏玫鸢这个倒霉蛋,马上就要亲眼所见。
“陛下所言有理。”
今天的尹明秋倒是好说话。
“那就还是老样子,五马分尸吧。”
其实也不比人彘强多少吧喂!还有这么残酷的事情你到底干了多少遍啊!居然能加上老样子这样的后缀!
玫鸢压住尹明秋的肩膀,继续苦口婆心。
“五马分尸……,朕又觉得太残暴了。”
“那就扒皮抽筋吧,也不算麻烦。”
玫鸢接过话尾,声音由小变大。“扒皮抽筋,是不是太恶心了。”
“那陛下说该如何处置。”
玫鸢等的就是这句话。
“所有侍君杖责二十大板,刘侍君和宇侍君多加十板子且贬为庶人。拖下去,行刑。”玫鸢挥挥手把众人赶走。
现在不走,一会等这个姓尹的阎王开口,可就是真的走不了了。
谢恩的声音好一会才从琼筵殿的殿门口断开,冷清的琼筵殿里玫鸢和尹明秋有些尴尬。
事情光明磊落了,迟来的清白也物归原主了。
001没精打采的唉了一声。【001:宿主,竹篮打水一场空~,连顶绿帽子都没捞着。】
“那是什么好东西吗?你要是喜欢回去给你买一顶让你天天戴着。”玫鸢和001斗着嘴,企图缓解尴尬。
“所以那夜陛下没有碰臣。”尹明秋的话让凝固的空间变得更窒息了。
“啊……”
玫鸢一开始咬定没碰尹明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那清晨为何躺在臣的怀里。”
“额……”
玫鸢还想给尹明秋留点体面,被自己暗恋的人明晃晃的戳穿,换做玫鸢都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那天不是下雨嘛,地板又湿又凉,睡着不舒服。”
“撒谎。”
测谎仪转世来的吗?
“行吧行吧,朕实话实说,其实是朕做噩梦了,半夜醒了不敢自己睡。”
“做噩梦的人估计不会睡得打鼾。”
尹明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玫鸢心累了,她坐在尹明秋的位置上,缓了口气慢慢说:“因为你一直在喊朕的名字,阿鸢阿鸢阿鸢~”
玫鸢学着尹明秋当时呢喃的口吻。
“尹相不会是做春梦了吧?!”玫鸢一脸提防。
“没有!”尹明秋拍着龙椅起身,白皙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他一直念着玫鸢的名字是因为他做了噩梦,梦里在那条小巷玫鸢真的死在了他怀里。
龙椅扶手上的雕花隔着手腕,尹明秋在这张龙椅上实在是坐不住了。不是因为不舒服,而是因为多坐一秒都是煎熬,都是对先帝的亵渎。
“既然陛下知道真相,何必还和臣演戏?耍得臣团团转,莫不是把臣当做跳梁小丑。”
玫鸢冤啊,她冤啊!
她当时就差让001把监控回放调出来了。
“朕以为你有别的苦衷嘛……”
尹明秋起初没领会玫鸢的意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随即从鼻腔里冷冷哼了两声。
“原来陛下就是这么想臣的。”
“哎呀尹相,你误会了,朕不是那个意思。”
玫鸢就是那个意思,就算她嘴再硬,她内心也不能否认自己把尹明秋想成了那种人。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朕没什么意思。”
“是嘛,陛下可真有意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忽视了高台下面还跪着个顾廉。
两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顾廉,他们貌似找到了折磨对方更好的方式,同时也是折磨顾廉最好的方式。
“顾廉,你告诉你家大人,朕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廉抬起头张开嘴,第一个音还没发完,韵母就被尹明秋打断。
“顾廉,胆敢揣摩圣意,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顾廉喉结上下一滚,一个字都不敢说,老老实实的跪了回去。
尹明秋的智商重新上线,他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
“雇酒鬼调戏臣是陛下的意思吧。”
“你怎么知道?”
玫鸢看向001,一副惨遭背叛的表情。
【001:宿主,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我啊!】
“想用利用臣的清白,逼臣成为君后,也是陛下的意思。”
“这你也知道!”
玫鸢再次看向001。
【001:请苍天,辨忠奸!本系统只跟随宿主!】
“今天表面事事为臣好,又是坐龙椅,又是给臣撑腰,实际却给臣冠上了一个蓝颜祸水的帽子。明日群臣参奏,陛下便顺理成章将臣革职。这还是陛下的意思,对吧。”
玫鸢无地自容了,她自以为高明的算计,原来早就被尹明秋看破。
尹明秋止不住地颤抖,牙关紧咬发出咯吱声。明明想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嘴角生硬地上扬,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先落了下来。
“臣与陛下相识八年,陛下固执任性,刁钻野蛮,但心总归是软的。宁可我负天下人,宁可天下人付我的前面,总要把臣剔除在外。”
玫鸢看见尹明秋哭,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有难言之忍的不是只有他尹明秋一个,如果做明君能回家,她又怎会昧着良心干这种事。
玫鸢拿起手帕想替尹明秋拭去泪水,001的机械音打断了她的意愿。
【001:警告!警告!宿主,昏君是不会可怜别人的。】
玫鸢把抬到半空的手落了下来,丝帕被掌心狠狠挤压成一团。
“先帝花费毕生心血打下的江山,陛下为何要做昏君?”
玫鸢知道她不能说出实情。
“先帝早已驾鹤西去,现在的江山是朕的江山,朕想如何指点便如何指点。”
这冷冰冰的谎言,要比残酷的现实悦耳的多。
尹明秋沉了一口气,微微颔首后退了两步拱手作揖。
“尹明秋,你要干什么?”玫鸢忐忑的问。
尹明秋义正辞严道:“臣作为前朝肱股之臣,绝不会让陛下祸乱朝纲,蠹国害政。除非臣死了,不然云昭永不落败,陛下永怀圣明!”
“顾廉,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