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鸢站定在明昭殿门口,小宇走在前面看上去焦急万分。两个隔了十多米,他才反应过来玫鸢并没有动。
“陛下?”小宇的疑惑让他深感恐惧。
玫鸢往后退了两步,她已经受够了这个让她担惊受怕的环境,受够了陌生虚伪的人。
001说到的对,她想回家。
“陛下!”
小宇揪着玫鸢的衣袖,恨不得把她硬拽到长街去,但他知道他没这个资格。
“陛下!尹大人会死得,真得会死的!”
“可我也会死的!”玫鸢甩开小宇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她也随时有可能死在这个虚假的小说里,尹明秋想活,她就不想吗?
玫鸢的低着头,额前的发丝微微遮住面颊。她的眼泪嘀嗒在鞋上,她想救尹明秋。玫鸢不希望任何人去死,她希望这个故事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大团圆结局。
但事与愿违乃是常事,她又能怎么办。
“你回去吧,朕权当今天没有见过你。”玫鸢把腰间上的银袋扔到了小宇的手上。
明昭殿的侍卫架起小宇的双肩,拖着这个近乎绝望的人往外走。
“陛下!陛下会后悔的!尹大人在长街受胯下之辱,经笞杖之刑。陛下,一定要去救尹大人!一定要去啊!”
玫鸢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脚腕上栓了成吨重的铁链。她重新坐回牌桌之前,消沉的气氛让整个明昭殿仿佛冻进了冰窖之中。
“陛下……”
“该谁出牌了。”玫鸢有气无声的问。
“回陛下,该陛下出牌了。”
玫鸢看着面前的牌,大脑却一片空白。她挥挥袖子把牌扫了出去,起身回了床榻谎称要小憩一会。
侍君们心知肚明,玫鸢不是累了。
他们讨厌尹明秋是真的,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分走了玫鸢所有的目光。可他们喜欢玫鸢也是真的,如果不是玫鸢,他们现在还处在乡下的水深火热之中。
嫁人,生子,服侍妻室,伺候爹娘。日子索然无味不说,他们的妻室根本就不拿他们当人。
玫鸢闷闷不乐,他们也跟着难过。
“陛下,趁听闻民间新出了个新奇玩意名曰话本杀,那东西最近风靡的很,听人说可有意思了。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这侍君还是个有脑子的,知道直接提及尹明秋,玫鸢定会拒绝,所以才绕着弯子让玫鸢去长街。
【001:宿主……】
玫鸢背对着众人躺了一会,尹明秋生死未卜,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去。”玫鸢拒绝的很直接,没有别的原因,也不需要别的原因。
“宿主,小宇说得对,陛下得去。”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女帝说话,这侍君简直是不要命了。
“陛下说要小憩,可陛下真得睡得着吗?陛下不要自欺欺人,臣甚至都能替陛下回答。陛下不仅睡不着,而且会噩梦缠身,日后每每忆起今日的犹豫,都会懊悔不已。”
“臣能看得出来,尹相对陛下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人。臣愚钝,不知陛下要狠心罢免尹相的官职。可官职能说罢免就罢免,但感情不行啊。”
“够了!”玫鸢用被子捂住了头,她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决心,不想再被任何人动摇。
“陛下…,陛下只需扪心自问一个问题。陛下敢想象尹相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吗?”
玫鸢突然没了动静,侍君们也不再劝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玫鸢从床榻上起来,眼神里多了几分尖锐和坚定。
她想清楚了一件事。她睡不着。现在睡不着,以后也不会睡得踏实。
她死了,是真的死了。可尹明秋的命,也只有一条。
那个侍君说得对,玫鸢不敢想尹明秋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回去在小说里看见尹明秋惨死这几个字,她都拿不出勇气。
所以,她要去救尹明秋。而且,必须快一点。
玫鸢边往外走着边拔下头下繁重的头饰,发髻上只留一根发簪别住乌黑的秀发。她迈着步子抽起桌上的马鞭,高喊了一声。
“备快马!”
001没多说一句话,它似乎并不为玫鸢感到遗憾,反倒为有这样的宿主感到自豪和骄傲。
乌骓马牵到明昭殿内,她一脚踩上马镫飞上马背,宝马嘶缰振蹄。
“去长街!驾!”
玫鸢学过骑马,那还是很小的时候,父母亲自把她抱上的马背。她喜欢在马背上被风侵蚀的感觉,感觉连时间都追不上她。
玫鸢一下下的甩着马鞭,只希望这次,她真得能赶上时间。
乌骓肺部一鼓一憋,嘶喘的声音表明这已经是她的极限。可玫鸢的焦急要比它的马蹄跑得快,尹明秋那么不可一世的人物,只能给她一个人下跪。他的命,也只有她一人能取。
乌骓停在了拥堵的人群前面,玫鸢亮出龙牌,高声道:“朕在此,尔等速速退下!”
阳光洒在龙牌之上,鎏金纹路熠熠生辉,连牌角的云纹都似裹着金光。百姓们见了,先是一阵骚动,随即有人领头高呼,刹那间,千百人齐齐屈膝,纷纷跪地。
“女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围起来的高墙塌陷下去,玫鸢终于看见了瘫倒在地,满身是伤的尹明秋。
她来不及让众人起身,飞奔过去把尹明秋抱在了怀里。
“尹明秋,尹明秋!”玫鸢一边又一边的喊着他的名字。
“睁眼!睁眼!你不是高手吗?你不说是你特别厉害,没人能打得过你吗!你又在骗朕是不是!你又欺君是不是!”
尹明秋嘴角淌着血,眼皮死死闭合在一起。他的脸色苍白,像是一个永远都叫不醒的死人。
玫鸢侧目看见了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的赵芃芃,她手边的马鞭还沾着尹明秋身上的血。
顾廉在一旁已然哭成了泪人。
“陛下,您来了,您终于来了。大人为了不让小的受伤,从赵芃芃的胯下钻了过去。赵大人言而无信,说我家大人对他心生怨念,又要笞杖小的和大人。大人怕小的受伤护着小的,硬是挨了赵芃芃一百多鞭。”
尹明秋身外的衣裳被抽得粉碎,皮肉展开,血肉模糊。
玫鸢看着尹明秋身上的伤,她来晚了,她终究还是没能跑过时间。
“带你家大人去附近的医馆。”玫鸢阴着脸,把尹明秋托付给了顾廉。
“若治不好尹相……”玫鸢哭得泣不成声,努力止住喉咙里的哽咽。“若治不好尹相,朕就给尹相陪葬!”
玫鸢的话一出,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都以为玫鸢对尹明秋毫无兴趣,尹明秋仗着和玫鸢多年的君臣之情,想上位当权被识破,惹怒了玫鸢。玫鸢褫夺官职,已然表明尹明秋大势已去。
现在看来,这怎能是毫无兴趣,玫鸢简直把尹明秋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他们这医馆若是治不好尹明秋,可不是办事不利这么简单,而是要背一个弑君的锅!
赵芃芃害怕的胃里一阵酸痛,强烈的恐惧让她遏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赵大人。”玫鸢吐出的三个字像三座大山一样把她死死压住。
“臣不敢!”
玫鸢的步子震起脚边的尘土,她的鞋底踩在赵芃芃的手背上。“朕说了,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能见尹明秋。你拿朕的话当耳旁风吗?”
玫鸢的鞋底在赵芃芃的手背上来回摩擦着。
她不想害人,前提是这人能算作是人。
“臣不敢!臣不敢呐!臣只是偶然在长街撞上了尹明…,不,尹大人。是尹大人先出言不逊,臣也只是依照历法,对他略施小惩而已……”
小惩?尹明秋的手臂被打出肉沫。赵芃芃说她只是略施小惩。
玫鸢手里的马鞭也沾着血,那乌骓的血热得发烫。搭在赵芃芃的后背上,像是被红黑的铁烙印下了滋滋作响的伤
“好啊,你说按历法,那按云昭第三百三十七条历法。赵大人应受鞭刑千次,赵大人记得?”
赵芃芃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确实熟悉云昭律例,但云昭王朝的历法明明只编纂到了三百三十六条啊!
玫鸢从赵芃芃的眼里看出了她的所想。“朕知道,现在有了。”
“好好数着,数错了,可是要从头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