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大会后的日子，小昭总绕着演武场走。可越是刻意避开，越容易撞见慕容珩。
那日她刚从藏经阁抄完典籍出来，就见慕容珩倚在银杏树下，手里把玩着一枚玉坠，见她过来，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小昭，可算逮着你了。”
小昭攥紧手里的书卷，强装镇定：“慕容公子找我何事？”
“别总叫公子，生分。”慕容珩挑眉，将一个锦盒递过来，“前几日去秘境，寻着些凝露草，能凝神静气，对你画符有用。”
锦盒打开，青草的清香扑面而来，凝露草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上品。小昭愣了愣，下意识想拒绝，却见慕容珩直接将锦盒塞进她怀里：“拿着吧，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对了，明日卯时，演武场见，上次切磋没分胜负，这次定要赢你。”
说完，他不等小昭回应，转身就走，衣摆扫过地面的落叶，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小昭看着怀里的锦盒，无奈叹气——这赤霞宗继承人，倒是比初见时直白了不少。
第二日卯时，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尽。慕容珩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小昭来，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剑：“今日可别再用符纸躲躲藏藏了。”
小昭也不示弱，抽出短剑：“那就请慕容兄赐教。”
剑光在晨雾中交错，慕容珩的剑招依旧凌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反倒带着几分试探。小昭渐渐发现，他看似傲气，实则心思细腻，每次出招都会避开她的要害，甚至在她险些失衡时，悄悄收了几分力道。
一场切磋下来，两人都出了汗。慕容珩递过一块帕子，语气自然：“擦擦吧，看你额角的汗都快滴进眼睛里了。”
小昭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布料的细腻，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她快速擦了擦汗，将帕子还回去：“多谢。”
“跟我客气什么。”慕容珩笑着将帕子收好，“我知道青云宗的弟子爱清静，不过这几日赤霞宗后山的枫叶正红，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就当……切磋后的放松。”
小昭本想拒绝，可看着慕容珩眼中的期待，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
后山的枫叶果然红艳似火，风吹过，枫叶簌簌落下，铺成一片红色的地毯。慕容珩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等她，还会捡起形状好看的枫叶，递给她：“你看这片，像不像你画符时用的笔锋？”
小昭看着手中的枫叶，又看了看慕容珩认真的侧脸，忍不住笑了：“慕容兄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以前觉得这些花草没意思，”慕容珩挠了挠头，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不过现在觉得，有人一起看，就不一样了。”
小昭的心猛地一跳，连忙移开目光，假装看远处的风景。慕容珩却没放过她，追问道：“小昭，你在青云宗，除了林风师兄，还有亲近的人吗？”
“宗门里的师兄弟都很好。”小昭含糊地回答。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找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修行，一起走遍天下？”慕容珩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小昭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看着慕容珩灼灼的目光，连忙低下头：“修行要紧，没想过这些。”
慕容珩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没再追问，只是轻声说：“也是，我们还年轻。不过若是以后你想找个人作伴，我……”
他的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弟子围着一只受伤的小狐狸，正想捉它取狐毛。
小昭连忙跑过去，将小狐狸护在怀里：“住手！它都受伤了，你们怎么能这样？”
那几个弟子见是小昭，又看到她身后的慕容珩，顿时收敛了气焰：“是我们不对，这就走。”
小昭小心翼翼地检查小狐狸的伤口，它的后腿被划了一道深痕，正不断流血。慕容珩从怀中取出伤药，蹲下身：“我来帮它包扎吧，这药是赤霞宗特制的，愈合得快。”
他动作轻柔地给小狐狸上药、包扎，眼神专注又温柔。小昭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的异样越来越浓——她分明是女子，却以男装的身份，让慕容珩对自己生出这样的情愫，若是真相揭开，他会如何？
小狐狸包扎好后，在小昭怀里蹭了蹭，眼睛湿漉漉的。慕容珩看着它，又看了看小昭，笑着说：“你看它多依赖你，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可以多来后山看看它。”
小昭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她抱着小狐狸，看着慕容珩温柔的笑容，心中满是纠结——她既贪恋这份温暖，又害怕真相带来的破碎。
从后山回去后，慕容珩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是带些新奇的点心，有时是邀她去藏书阁看珍稀的典籍，甚至会在她画符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研墨、落笔，不打扰，却也不离开。
林风看出了端倪，私下里拉着小昭，语气严肃：“小昭，你跟慕容珩走得太近了。你别忘了，你是女儿身，若是被他发现……”
“我知道。”小昭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趁现在还没深陷，赶紧疏远他。”林风皱眉，“慕容珩是赤霞宗继承人，身份尊贵，若是他知道你欺瞒他，不仅会伤了他的心，还可能引发两派的矛盾。”
小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画过无数符纸，斩过不少妖祟，却在面对慕容珩时，变得如此无力。她知道林风说得对，可每次看到慕容珩的笑容，听到他温柔的话语，她就狠不下心。
几日后，赤霞宗举办了一场晚宴，宴请各宗门的弟子。小昭本不想去，却被林风拉着出席。宴会上，慕容珩径直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酒：“尝尝这个，是赤霞宗特制的果酒，不醉人。”
小昭接过酒杯，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慕容珩的脸微微泛红，连忙收回手，假装看别处。
宴会上的歌舞热闹非凡，小昭却没什么心思。她看着慕容珩被众人围着敬酒，看着他偶尔望向自己的温柔眼神，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突然，有个弟子不小心撞了小昭一下，她手中的酒杯晃了晃，酒洒了一身。慕容珩见状，立刻推开众人跑过来，语气焦急：“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他伸手想帮小昭擦拭，却在碰到她衣袖的瞬间，顿住了。小昭的肩膀线条纤细，与寻常男子的宽厚不同，加之酒液浸湿了衣衫，隐约透出几分女子的曲线。
慕容珩的眼神变了变，下意识地看向小昭的脖颈——那里没有男子该有的喉结。他猛地后退一步，眼中满是震惊：“你……”
小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可能被发现了。她强装镇定，往后退了一步：“慕容兄，怎么了？”
慕容珩却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受伤。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离开了宴会厅。
小昭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杯没喝完的果酒，浑身冰凉。林风连忙走过来，扶住她：“小昭，你没事吧？他是不是发现了？”
小昭摇了摇头，声音发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晚宴后的几日，慕容珩都没有出现。小昭去演武场找过他，去后山找过他，甚至去赤霞宗的宗主殿外徘徊过，却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整日无精打采。林风看着她这样，忍不住叹气：“小昭，或许这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
“可我不想这样。”小昭的眼眶红了，“我知道我错了，不该欺瞒他，可我……”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慕容珩的贴身侍从跑过来，对她说：“小昭公子，我家公子请你去后山的枫叶林，说有话要跟你说。”
小昭的心猛地一跳，既期待又害怕。她跟着侍从来到枫叶林，只见慕容珩站在之前他们一起看枫叶的地方，背对着她，身形有些落寞。
“慕容兄。”小昭轻声唤道。
慕容珩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不是小昭，对不对？你的真名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小昭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叫昭华，女扮男装是为了进入青云宗。我知道我欺瞒了你，也欺瞒了所有人，你想怎么罚我，我都认。”
她以为慕容会生气，会斥责她，甚至会与她划清界限。可慕容珩却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走上前，轻声问：“你接近我，是不是也只是为了利用我？为了青云宗？”
“不是！”小昭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慌乱，“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我对你……”
她的话没说完，却被慕容珩打断：“那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之前在枫叶林，我问你有没有想过找个志同道合的人，你说没想过，是不是因为……你是女子？”
小昭看着慕容珩眼中的受伤与期待，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是，我是女子，可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我知道我错了，不该骗你，可我控制不住自己靠近你，控制不住……喜欢你。”
慕容珩愣住了，看着小昭流泪的样子，心中的震惊与疑惑渐渐被心疼取代。他伸出手，想帮她擦眼泪，却又停在半空中：“所以，你不是故意要骗我，对吗？”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开始没敢告诉你真相，后来……后来就更不敢了。”小昭哽咽着说，“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让你承受了这么多，我真是罪该万死。”
慕容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的气早已消散。他叹了口气，轻轻擦掉她的眼泪，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傻瓜，别哭了。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是女子，而是因为你骗了我这么久。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若是你对我的心意是真的，那之前的一切，我可以不计较。昭华，不管你是小昭，还是昭华，我喜欢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小昭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怪我？”
“怪，怎么不怪。”慕容珩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不过比起怪你，我更怕失去你。以后不许再骗我了，不管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好吗？”
小昭看着慕容珩温柔的眼神，用力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像小哭包。
夕阳透过枫叶，洒下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