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得很突然。
最后一滴雨水砸在福特车的引擎盖上时,昂觉正用刺刀割断缠绕在后视镜上的藤蔓。竹林里的水汽蒸腾起来,混着腐叶的腥气,在晨光里凝成淡白色的雾,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他直起身,左腿的伤口被这阵凉意激得发疼,低头看时,血已经浸透了包扎的纱布,在裤管上洇出暗褐色的痕迹。
“检查武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面前的峡谷。通路像条被巨蟒啃噬过的伤疤,蜿蜒在山壁之间,最窄处仅容一辆车勉强通过,两侧的页岩山壁上长满了野蔷薇和荆棘,顶端覆盖着茂密的竹林,枝叶交错如网,正好形成三层射击阵地。这是他们用望远镜观察了好一会才选定的伏击点,错过了这里,桑坤的追兵会像鬣狗一样死死咬住他们的尾巴。
丹瑞蹲在最高处的竹枝间,正用迷彩布缠绕M4卡宾枪的枪身。他的动作轻得像猫,金属部件碰撞的声响被竹叶摩擦声吞没,瞄准镜的镜片被他用唾液抹了层薄灰,既能防反光又不影响视野。“左翼视野良好,”他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在扳机护圈上摩挲,“那块页岩的裂缝刚好能架枪,能封锁整个驾驶座角度。”
吴奈缩在丹瑞下方三米处的灌木丛里,右臂的绷带刚被玛尼换过,渗血的纱布透出暗红。他攥着枪的手在抖,喉结不停滚动:“我……我还是怕打偏。”刚才在公路上,他对着走私客的轮胎连开三枪,却只擦破了点橡胶,若非丹瑞撞翻对方,他们早就成了重机枪下的筛子。
“打偏了就打轮胎。”貌波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正将PKM机枪的三脚架卡在两根粗壮的竹枝之间,枪管斜指通路中段的凹陷处。老兵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硬的压缩饼干,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只要让他们的车在峡谷里停住,咱们就占了七成胜算。”他的腮帮动了动,又掏出个打火机,想点燃叼在嘴里的烟,却被昂觉瞪了一眼,悻悻地塞回兜里。
玛尼蹲在昂觉身后的竹林里,正将最后一卷绷带和半瓶碘伏塞进战术背心。女孩的脸颊被树枝划了道血痕,沾着泥,却显得格外清亮。“吴奈的伤口该缝合了,”她轻声说,目光扫过几人的伤口,指尖在急救包的边缘摩挲,“可我没有针线,只能用绷带勒紧。”
昂觉没接话,他正调试那具RPG-7。他小心地将弹头卡在发射管上,对着通路最窄处比划——那里的页岩层布满裂纹,一旦爆炸,碎裂的石块足够把整段峡谷堵死。“听我信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腿上的刺痛,“桑坤的车肯定在中间,先打掉首尾两车,把他们困成瓮中之鳖。”
几人迅速进入阵地。丹瑞攀上最陡峭的斜坡,趴在一棵歪脖子竹上,瞄准镜对准通路入口;吴奈钻进页岩裂缝,只露出枪管和半个脑袋;貌波的PKM机枪架在竹枝交叉处,枪口缠着伪装网;玛尼跟着昂觉躲在中路的竹林深处,手里攥着把捡来的军用匕首,刀刃上还沾着昨天的血。
竹林里静得能听见露水从叶尖坠落的声音。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跳动的火焰。吴奈的呼吸越来越急,他用衣袖擦了擦瞄准镜,镜片里通路入口的景象忽明忽暗;貌波嚼着压缩饼干,碎屑掉在机枪上,他却浑然不觉;丹瑞像尊石像,只有睫毛偶尔颤动,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始终锁定着通路起点。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
声音很闷,被山壁滤去了大半,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昂觉猛地绷紧身体,透过竹叶的缝隙望去——三辆三菱越野车正沿着土路驶来,车身上布满弹孔,挡风玻璃碎了一半,用黄色胶带粘着,车斗里架着PKM机枪,士兵们举着枪四处张望,钢盔上的泥水顺着边缘往下滴。
“三辆车,”丹瑞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压得像耳语,“第一辆是先导车,第二辆副驾驶是桑坤,我看见他的红领章了。”
昂觉的心跳骤然加速。三辆车保持着五十米的间距,速度很慢,显然在提防伏击。他调整了一下RPG的角度,指必须等三辆车都进入峡谷,才能动手。
第一辆车缓缓驶入峡谷,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驾驶员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士兵,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搭在腰间的手枪上,眼神警惕地扫过两侧山壁。车斗里的机枪手抱着AK-74M,手指扣在扳机上,枪口随着车辆颠簸轻轻晃动。
第二辆车跟了上来,桑坤的身影在副驾驶座上隐约可见。他正拿着望远镜观察上方的竹林,眉头紧锁,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个亲手虐杀俘虏的疯子,此刻竟透着几分谨慎。
第三辆车殿后,车斗里堆着弹药箱,两个士兵正往弹匣里压子弹,金属碰撞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再等二十秒。”昂觉在心里默念。
当第三辆车的车头刚过峡谷中段的凹陷处,昂觉猛地扬起右手,又狠狠落下。
“哒哒哒——!”
貌波的PKM机枪率先嘶吼起来。7.62毫米子弹组成的火网瞬间扫向第一辆车的车斗,机枪手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数发子弹击穿胸膛,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栽下车,鲜血溅在泥泞的路面上,瞬间将泥水染成暗红的泥浆。
驾驶员被枪声惊得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失控地撞向右侧山壁,“哐当”一声巨响,车头瘪了下去,引擎盖冒起黑烟,像头受伤的野兽般瘫在路边。
“就是现在!”昂觉大喊,扛起RPG-7,对着通路最窄处的页岩山壁扣动扳机。
“咻——轰!”
火箭弹拖着橘红色的尾焰呼啸而出,精准地击中目标。剧烈的爆炸声震得竹林簌簌作响,页岩层像被敲碎的玻璃般炸裂,碎石和断木像喷泉般涌出来,瞬间将通路堵死了大半。第二辆车被冲击波掀得向左侧倾斜,半个车身悬在路沿外,车轮空转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有埋伏!还击!”桑坤的怒吼从第二车里传来,他猛地推开车门滚到地上,AK-74M步枪对着竹林盲目扫射,子弹打在竹枝上,溅起一片片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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