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踏出一步，大地微震。
校场之上，万兵齐鸣，战旗猎猎。他立于帅阵最前，青衫未换，左颊浅疤在晨光下泛着冷色。身后三军肃立，刀锋如林，目光皆随他的背影凝向北方。那里，黑云翻涌，如墨潮压境，天地交界处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魔气自其中滚滚而出，染得日光昏黄。
苏清然执剑立于西翼，剑尖朝天，寒光凛冽。阿狸站在东侧高台，双手轻抬，掌心狐火跃动，映得她眸光微闪。慕容婉立于中军后方，手中令旗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人皆未言语，却已将气息与前方那道身影悄然相连。
魔域深处，一声长笑破空而来。
“凌皓，你终于来了。”
厉绝天立于千丈魔影肩头，黑袍猎猎，魔剑斜指。他身形修长，面容俊逸，唯有一双赤瞳如燃血焰，透出非人之威。脚下魔神虚影缓缓抬起巨足，踏落之际，地面崩裂百里，岩浆喷涌，草木尽化焦灰。
“此乃魔神之躯，承载上古怨念，吞噬生灵意志。”厉绝天声音低沉，却传遍战场，“你所谓正道，不过苟延残喘。今日，我以万魂为祭，开启混沌之门——这天下，终将归于虚无。”
话音未落，魔神双目骤亮，赤芒扫过联军阵列。刹那间，无数低阶修士面色发白，气血逆行，有人跪地呕血，有人双目失神，竟自行拔剑指向同袍。
凌皓眸光一凝。
他并未出手，而是闭目瞬息，再睁时，眼中已无波澜。破妄式悄然运转，识海清明如镜。那魔神在他眼中褪去狰狞外相，显出本真——并非神祇，亦非实体，而是由亿万怨魂凝聚而成的意识集合，依附于远古封印残骸之上，借魔尊之术强行现世。
“此非神，乃恨。”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如钟振九野，穿透魔气，“不惧者胜。”
声落之时，九窍剑心微微震动，一股无形之力自他体内扩散而出，如涟漪般掠过前沿三万将士。那些原本被魔音侵扰之人猛然清醒，握紧兵器，怒吼出声。
厉绝天冷笑：“凭你一人意念，也想抗衡天地之怒？”
他举剑划空，魔神巨掌随之抬起，遮天蔽日，掌心黑焰缭绕，似能焚尽乾坤。联军阵中已有将领变色，战马嘶鸣退后，弓手手指颤抖，几乎握不住箭杆。
凌皓依旧不动。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握。
空中无剑。
可万里之内，所有佩剑皆颤，鞘中长刀自行出锋半寸，断刃残甲齐齐浮起寸许，遥遥指向苍穹。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意弥漫开来，仿佛天地之间，唯有一剑将出，万物皆为其锋所慑。
苏清然指尖一动，剑身嗡鸣，随即她并指抹过剑脊，鲜血渗出，洒向空中。血珠未落，已被剑气绞成雾状，化作一道赤虹直冲云霄。
阿狸双掌合十，狐火暴涨，化作九道火环盘旋升空，在她头顶结成古老符印。她唇角微启，无声念咒，那一瞬，整片战场的时间仿佛迟滞了一息。
慕容婉挥手下令，战鼓齐响。三十六面玄铁鼓同时擂动，声如雷滚，震得魔气都为之一滞。紧接着，三军齐喝，声浪冲天：“护国！卫道！诛邪！”
三股力量汇入凌皓掌心。
他五指收拢，似握住了整片天地的锋芒。
那无形之剑，终于有了方向。
魔神巨掌轰然拍下，黑焰如瀑倾泻，所过之处，山岳崩塌，河流蒸腾。大地裂开深渊，火焰顺着裂缝奔涌如河。联军前排盾阵瞬间熔化，数名修士被余波扫中，身躯化作飞灰。
凌皓终于迈步。
一步踏出，人已至百丈之外，立于战场最前沿。他依旧未持剑，但周身气机已与方才截然不同。不再内敛，不再沉静，而是如江河决堤，势不可挡。
他抬头望向魔神，声音清晰传遍四方：“你可以毁去一切，但无法抹杀人心中的光。”
话音落，天地寂静一瞬。
紧接着，空中剑意凝聚成柱，自他掌心直冲云霄，竟将魔神压迫之势硬生生逼退数尺。黑焰翻腾，却不敢近其身前三丈。
厉绝天眼中首次闪过一丝异色。
“你以为，仅凭信念就能逆天？”他冷声质问，“你守护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自私怯弱之辈？哪一个不曾背叛？苏清然为家族弃你于大婚之夜，阿狸因你而堕入轮回劫，慕容婉更曾下令追杀你满门——你为何还要护他们？”
凌皓沉默片刻。
风卷起他的衣角，青衫猎猎。
“她们曾背离，也曾在权势前低头。”他缓缓道，“可此刻，她们站在这里。”
他侧首，目光扫过三女所在方位。
苏清然仍举剑向天，眉宇间再无犹豫；阿狸掌心狐火不灭，哪怕脸色苍白也不肯退半步；慕容婉挺直脊梁，令旗高举，毫无惧色。
“她们选择留下。”他说，“这就够了。”
厉绝天怒极反笑：“荒谬！这世间唯有力量永恒，其余皆是虚妄！”
他猛然挥剑，魔神双臂张开，口中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黑云剧烈翻滚，一道巨大裂缝在高空展开，隐约可见其中悬浮着无数扭曲面孔，哀嚎不止，正是被献祭的亡魂。
“今日，我以万魂为引，开混沌之门！”
魔神巨口张开，一道漆黑光束自喉中喷出，直击联军核心阵地。沿途空间扭曲，空气被撕裂出真空轨迹，地面如纸帛般层层剥落。
凌皓抬手，掌心向前。
无形剑意化作屏障，横亘于前。
两股力量相撞，轰然炸响。冲击波横扫八方，百里之内树木尽折，山石粉碎。联军前排将士被掀翻数十列，不少人吐血倒地。
可那屏障，终究撑住了。
裂痕蔓延，却未破碎。
凌皓立于屏障之后，衣袍破损，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他仍未退。
他缓缓抹去唇边鲜血，抬眼望向厉绝天。
“你说混沌永恒。”
他一字一顿。
“可我这一剑，只为护住眼前之人。”
说罢，他五指再度握紧，体内九窍剑心剧烈跳动，剑印光芒自经脉透出体表，青光流转，竟与天际剑意共鸣。
苏清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上，剑光暴涨三丈。
阿狸双膝跪地，狐火倒灌入体，全身经脉隐隐发烫，却仍维持符印不散。
慕容婉将令旗插入土中，双手结印，以皇室秘法引动地脉龙气，支援前线。
三股力量再次汇聚。
凌皓掌心剑意，愈发凝实。
他不再说话，只是缓缓举起右手，剑指苍穹。
魔神咆哮，厉绝天挥剑再斩。
天地为之变色。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