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死寂无声。
那根刚才还沾染着内阁首辅鲜血的黄金棍,被两名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抬了下去,地面上,一滩刺目的猩红被迅速擦拭干净,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杂在龙涎香的氤氲中,钻入每一个人的鼻腔。
百官们噤若寒蝉,头颅低垂,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发出半点声响,引来御座上那位年轻帝王的注意。
朱厚照慵懒地靠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上的蟠龙雕刻,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落在下方那个身着飞鱼服的身影上。
陈玄的“懂事”,让他心中那股因被文官集团顶撞而生的郁气,一扫而空。
很好。
这才是朕的臣子。
他忽然觉得,仅仅是口头上的褒奖,甚至那“先斩后奏”的特权,都不足以表达自己此刻的欣赏。赏赐,要赏到让所有人都眼红,赏到让所有人都明白,谁才是他朱厚照真正的心腹!
“刘瑾!”
朱厚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才在!”
一直垂手侍立在龙椅之侧的大太监刘瑾,如同鬼魅般向前滑出一步,尖细的嗓音里满是谄媚的恭敬。
“传朕旨意。”
朱厚照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过下方那一片乌压压的官帽,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将皇城东侧,原英国公那座闲置的五进五出的大宅院,赐予陈爱卿!”
“着令他,今日就搬进去!”
此言一出,宛如一块巨石砸入死水潭中,瞬间激起千层巨浪!
大殿内,原本压抑至极的空气瞬间被一股灼热的情绪点燃。数十道目光,混杂着震惊、错愕,最终尽数化为赤裸裸的嫉妒,如同利箭一般,齐刷刷地射向陈玄。
不少官员的袍袖之下,拳头已经死死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那座宅院!
原英国公张懋的祖宅!
紧邻皇城根,与王公贵胄的府邸比邻而居,步行一刻钟便能抵达午门。那不仅仅是一座宅院,那是身份的象征,是权力的图腾!是真正意义上,一步踏入了整个大明朝最顶级的权贵圈层!
多少人为了求得一处靠近皇城的宅邸,散尽家财,托尽关系,甚至不惜折节屈膝,都不可得。
现在,这位年轻的帝王,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将这等寸土寸金的豪门府邸,赏给了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佥事!
这是何等的恩宠?
这简直是将“朕,就宠他”这四个大字,狠狠地刻在了每一个朝臣的脸上!
一瞬间,陈玄感觉自己背上如同被烙铁烫过,那些文官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的飞鱼服烧出窟窿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涛。
他知道,此刻若是再推辞,便不是谦逊,而是矫情,是拂逆圣意,是不识抬举。
“微臣……谢陛下隆恩!”
没有丝毫犹豫,陈玄双膝跪地,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重重叩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额头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却让他无比的清醒。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从他接下这座宅院的这一刻起,自己与御座上那位年轻的帝王,已经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他被彻底绑上了朱厚照的战车。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恩如海,浩荡无边,既能载舟,亦能覆舟。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尽所有,以死相报!
一滴殷红的血珠,从他额角渗出,悄然隐没。
他在心中立下血誓。
此生,必为这位年轻的帝王,扫清朝堂内外一切魑魅魍魉,荡平天下所有不平之事!
助他,开创一个真正属于朱厚照的,前所未有之盛世大明!
抬起头时,陈玄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足以焚烧一切的决心。
同时,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已然成了风暴的中心。
那些垂着头的文官,每一个袍袖里,都可能藏着一把准备弹劾他的刀子。
暗处,东厂的番役,西厂的缇骑,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也一定将毒牙对准了自己。
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皇帝赐予的这份滔天权柄,转化为真正握在手中的,无可撼动的实力!
谢恩之后,在一众太监谄媚的引导声中,陈玄站起了身。
他没有去询问那座豪宅的钥匙地契在何处。
他更没有去关心那五万两白银何时能入库。
他只是对着龙椅上的朱厚照,再次深深一躬。
然后,转身。
在百官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中,他迈开了脚步。
一步,两步。
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飞鱼服的衣角在身后划开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没有丝毫的停留,没有半分的迟疑,径直穿过整座金銮大殿,走下汉白玉的台阶,朝着皇宫之外,那代表着锦衣卫最高权力中枢的北镇抚司衙门方向,大步走去。
他要召集自己最信任的刀。
他要用那五万两白银,点燃第一把火。
他要用雷霆万钧的行动,开启他整顿锦衣卫,威慑天下的第一步!
他要让这满朝文武,要让这天下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
那头沉睡在诏狱深处的猛虎,已经睁开了它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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