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本王不再挽留。”武三思想也没想,随即就答应下来了。
对于他而言,这点小事,其实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回去的时候,武长明已经重新给他们安排了宅邸。
这是一间上好的房间,位于宅邸里二进院里的一间西厢房。
他们进来的时候,几个仆人正在里面收拾。
武长明引着两个婢女进来,拱手施礼,很客气的说,“五梦先生,我家老爷交代了,在你住我们宅上期间,一定要好生照顾。这两个婢女,是专门安排来伺候你的。”
张魅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张熙。
张熙迅速上前,忙说,“多谢王爷美意,但我家先生喜欢清静,我一个人伺候足矣,请她们走吧。”
“啊,这,这……”武长明不自然的笑了笑,眼见张魅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就将那两个婢女带走了。
有武三思的亲自操办,一切事宜就都变得效率非常高。
当天中午,武长明已经拿着红契宅券,户籍手实以及土地簿册找上门来,亲自递给了张熙。
这三份文书的结合,才能证明宅邸的户籍归属。
张魅感谢了一番,武长明这就走了。
积善坊。
一处贴着封条的荒宅门口,张魅举着莲花伞,站在门口。
他神色木然,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无尽的哀伤,悲戚。
眼前的这个宅子并不是很大,只有一个很小的院子,一间简单的砖瓦房,一间茅草房顶的灶房。
然而,这个昔日属于白玉楼的宅邸,却承载了张魅多少美好的记忆,多少对于未来的憧憬。
他的眼眶里溢满了晶莹的泪花儿,眼前,一幕幕的浮现,昔日和师父,师兄弟们把酒言欢的情景。
和最爱的人在这院子里,畅想着美好未来的情景。
还有,和最宠爱的师弟在这里嬉戏玩耍的情景。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伴随流年逝去的东流水,永远永远的一去不回头了。
想到了这些,张魅的胸口上,仿佛被巨大的石头压迫,他喘不过气。
他有些恍惚,身子微微颤抖着,差点摔倒。
是的,白天,他的身体变得非常的羸弱,。
哪怕是情绪失控,变得异常激动,都会吃不消。
张熙赶紧上前,忙搀扶着他,担忧的叫道,“先生,你没事吧?”
张魅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缓缓说,“我还好。”
“要不然,我们回去吧。”张熙注意到了,张魅的脸色异常惨白,双手也无比的冰凉,仿佛一块冰块。
“我,我想进去看看。”张魅轻轻推开了他,抬脚就朝里面走去。
“站住,这是被我们官衙查封的罪犯宅邸,岂容你外人进入。”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冷厉的叫声。
张魅听到这声音,心头颤抖了一下。
这个声音,他整整思念了十年。
而那声音的主人,他更是在多少个日夜里,苦苦思念着。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着,他们再次见面的情景。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如今,他们再见,却会在这里。
他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尽管,现在充满了再见他的渴望。
可是,真的见到了这个人,张魅心里却有些彷徨,有些失措。
但,他还是转过身来。
当把伞撑起来的时候,张魅的眼眸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而一瞬间,他的瞳仁就放大了。
心中的情感,犹如决堤的洪水,此时在身体里翻滚着。
它们奔涌到了喉咙口,张魅就觉得喉咙有些堵塞。
它们奔涌到了眼眶里,好像就化作了无尽的泪水,想要奔流而出。
它们奔涌到了张魅的双手上,张魅有些情不自禁,想要探手上前,紧紧将对方搂在怀中。
但,理智告诉张魅,他不能这么做。
他,已经不是白玉楼了,他现在,只是阴阳生张魅!
眼前的人,是个身高有七尺五左右的男子。
年龄大约在二十三四岁左右,器宇轩昂,英俊无比。
他身材高大,一张英朗的脸颊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白白净净的脸颊上,却透着一股坚毅,果敢的气质。
若是单论容颜身材,那放眼神都城里,也是一顶一的美男子。
这男子头戴皂色垂脚纱质幞头,身着一袭圆领浅绿细麻右衽袍服,
腰间缠着一条银銙革带,上面挂着黑皮鱼袋以及一个算袋。
而在左边腰侧,则配着一柄横刀。
他脚踩一双乌皮六合靴,这一身装束,一看就是只有洛州司法参军才有资格穿戴的仪容。
事实上,他也正是洛州署司法参军宇文忘尘。
今日,他接到下属消息,说通缉的要犯白玉楼的宅邸,竟然被武三思给买走了。
这让他大为光火,却也毫无一点办法。
当今朝廷,可以说是乌烟瘴气。
上面有二张兄弟胡作非为,下面,更有武三思这样的权臣,横行无忌。
朝廷的法度,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事实上都跟废纸毫无区别。
但,即便如此,宇文忘尘还是心有不甘,特意赶过来了。
却不曾,碰上了这一番情景。
不过,当他看到张魅的面容时,整个人也是非常震惊的。
他足足愣了有片刻,心中骇然,这世上却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简直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子一般,超凡脱俗。
但,更让他震惊的,却是这个一头银发的男子,怎么长的竟然和莲花六郎如此的神似。
若非他披散着一头白发,恐怕,宇文忘尘当真要将他认作莲花六郎了。
而且,更让宇文忘尘震惊的,是看到他,却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已经十年不见了,岁月已经将昔日那个少年,磨炼成了如今这顶天立地的郎君。
张魅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不敢眨眼,努力的看着这个思念了整整十年的亲人。
他很想上前,去诉说这些年来对这个小师弟的思念。
但……
张魅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躬身拱手施礼,轻轻笑了一声,说,“敢问,这位官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