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终于坠入了西山,夜幕徐徐拉开。
张魅,也终于从阴暗的房屋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华灯初上,一片灯火阑珊夜景的府宅,张魅心驰神往,眼神里,却出现了一片恍惚。
多年以前,太医署禁咒科的神都第一禁咒师白玉楼,曾是这座府宅里的常客。
他和武三思的女儿武云清,情投意合,惺惺相惜。
然而,这样身份悬殊的爱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武三思棒打鸳鸯,极力阻挠他们俩。
而后,更是强行将武云清幽禁,对白玉楼进行威逼利诱。
可是,绵绵的相思之情,炙热如火的情爱之火,始终让这两人纠缠在一起。
两人约好了在一个夜黑风高的一晚,一起私奔。
可是,那一晚,白玉楼却没有赴约。
他爽约了,世上,现在只流传着白玉楼干下了罪恶滔天的恶事,最后逃之夭夭,远盾天涯。
但,无人知晓,在那一晚,白玉楼他已经从这个世上彻底被抹去了。
张魅站在一棵青槐树下,回忆着昔日的一幕幕画面。
昔日,白玉楼和武云清在这棵树下,多少次的互诉衷肠,花前月下。
张魅的脸上,展现出了无尽的眷恋之意,他的眼眶此时是湿润的。
可是,他没有让溢满眼眶的泪水流出来。
清冷的月亮,已经从乌云里爬出来了。
银白色的皎洁月光,如同光水一般,倾洒在地上。
映照在张魅的身上,如同给他披上了一件透明的纱幔。
“先生,他们行动了。”此时,张熙从屋子里出来,恭敬施礼,说道。
“好,眼下,该我们行动了。”
张魅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是夜,油灯映照在一间不大的房屋里面。
张魅跪卧在一个矮桌面前,黄豆大小的火光,犹如一个豆苗,晃动着,昏黄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身上。
但,此时却映照的他形象显得鬼魅,恐怖。
张魅的脸色,此刻变得越来越苍白。
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变暗,仿佛迅速染上了一层颜色。、
而这一层颜色,却是幽暗的青绿色。
随着那银白的头发,迅速的染上了青绿色,那些发丝,也都发出了幽冷的绿光。
但,张魅的脸上,也在此时青筋暴涨,额头,耳根上,忽然迸射出一根根森森的白骨,像是疯狂生长的水草,迅速向他的脸上蔓延。
一直到,覆盖了他的整张脸上,形成了一个皑皑的森白骷髅,仿佛一张面具,紧紧贴在张魅脸上。
原本,他非常瘦削的身材,也在此时,变得越来越结实。
张魅的双手,也变得充满了裂纹,如同枯槁的树皮。
每一根手指上,都长出了长长的,如同细长的尖刀一般的指甲。
他用力伸展了一下身躯,翻身一跳而起,整个人变得无比的敏捷麻利,和之前那羸弱的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先生,你准备好了吗?”张熙从外面进来,看到张魅的这一变换后的形象,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是早就习以为常。
“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见我,一律以我休息为由拒绝。”张魅点点头,用完全变了声调的雄浑低沉的声音说道。
张熙拱手施礼,“请先生放心。”
张魅不再说什么,快步走了出去,一个闪身,就翻身上了墙,迎着苍穹上皎洁的月光,纵身跳上了半空中……
张熙看着那月光之中,矫健的身影,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意。
也只有在夜晚,张魅才能活成自己。
是的,自从被尸虫寄生后,他的身体就成了这般模样。
白天,伴随着尸虫昏昏欲睡,他的身体也会衰弱到几点,弱不禁风,病怏怏的。
可是,一旦到了夜晚,伴随着那些尸虫的觉醒,张魅的身体就发生了改变。
尸虫会大量的分泌尸毒,让他的身体迅速发生改变,形成了这如同僵尸一般的形象来。
而张魅不仅形象大变,而是变得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更是身怀一身以一当百的武学功底。
这是在神都城外的一处荒地。
在一个已经被挖开的盗洞里,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依次的从盗洞里,将一件件珍贵的银金珠宝从里面搬出来,然后放在一侧的马车上。
在旁边,还有一人正在指挥着。
他提着一盏灯笼,昏暗的灯光,映照他的脸上,勾勒出了一张清癯,冷峻而充满了贼气的脸庞上。
这人却不是别人,正是白天面见武三思的那盗墓贼。
他指挥着那些人搬运东西,同时小声提醒道,“都给我麻利点,记住,那件珊瑚宝珠树一定要小心搬运,这可是王爷敬献给莲花六郎的东西。”
“知道了,老大,放心,我们干活不会出问题的。”
一个人应答着,堆着笑脸说着。
此时,就见盗洞里,一件非常精致的珊瑚树,从里面被递出来了。
这珊瑚树大约有半人多高,栽种在一个鎏金铜盆里。珊瑚树上,缀满了各种金银珠宝。尤其上面吊挂着的几颗夜明珠,更是无比引人注目。
夜色中,发着幽冷的光芒,却将周围都映照的亮通通的。
几个人那里见过这种情景,都睁大了眼睛,看的入迷了。
那清瘦男子,也看的入迷了。
饶是他常年盗墓,但是像是这种上等的冥器,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石崇真他妈财大气粗啊,给自己的妾室陪葬,就用这么好的东西。要是他的墓,岂不是……”
有人眼露贪婪,搓着手,兴奋的说道。
是的,这个墓葬,是西晋的权臣石崇给他的小妾陪葬的珊瑚树。
半个月前,清瘦男子就受雇武三思,在寻找这个墓葬。
如今,这一切终于得偿所愿。
不过,精瘦男子还是非常清醒的。
他狠狠啐了一口那说话的人,骂道,“你他妈给老子闭嘴,真以为洛州署那帮子人吃闲饭的吗?洛州司法参军宇文忘尘已经盯上我们了,动石崇的墓,难道想我们都死吗?”
他一席话,大家都不说话,变得老实了。
等到珊瑚树被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马车后,几个人就迅速回填盗洞,准备走人。
不过,他们一转头,却忽然看到,马车上,竟然坐着一个人,正用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的凝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