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潘家园的清晨,总带着几分旧物的沉香和市井的喧嚣。
聚宝斋典当铺临街的梨花木窗半开着,林凡斜倚在宽大的老板椅上,一柄紫竹折扇在指间悠悠转着圈。手边的青花瓷盏里,雨前龙井氤氲出淡白的雾气,他目光懒散地投向窗外,看着贩夫走卒、游人顾客在青石板路上淌过,像看一幅无声流动的画卷。
可他的心神,早已不在此间。
茶杯沿口的热气略一滞涩,林凡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金芒,旋即隐没。那并非二十岁青年应有的眼神,其深处是沧海桑田,是星河流转,是近乎永恒的孤寂。
大乘期。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踏破虚空,羽化登仙。
数百年苦修,历尽千劫,却在最后一道天劫下,遭挚友与道侣联手暗算。浩荡天威与背叛的噬心之痛同时袭来,他赖以成道的本命仙器崩碎成齑粉,仙躯亦在万丈雷光中化为飞灰。
唯有一缕坚韧无比的神魂,裹挟着一点真灵,本该投入轮回,或寻一具新逝肉身夺舍重生。岂料劫云深处,竟突兀现出一混沌漩涡,沛莫能御的吸力瞬间将他吞没。再醒来时,婴啼刺耳,他已成这方陌生世界呱呱坠地的新生儿。
此界,年份标榜一九六零。风气物貌,与他所知任何凡人界皆迥异。更有趣的是,冥冥中他感知到此界法则交织着一种极淡的“阴煞”与“墟土”气息,仿佛大地之下,埋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古老秘辛。后来他知,此界人称“盗墓世界”。
今生家世倒也清白。祖父是旧式知识分子,父母乃军人,据说因公殉职,未曾谋面。自幼他便随祖父在京生活,守着这间“聚宝斋”典当铺过活。
直至十八岁生辰那夜,神魄深处某道枷锁豁然贯通。前世记忆如开闸洪流,汹涌复苏。宿慧觉醒,方知我是我。
也正在那时,祖父积年的病体骤然垮塌,油尽灯枯。他这位新晋的“老怪物”,竟也束手无策,只能依着此界凡人的规矩,煎汤送药,床前尽孝,直至老人溘然长逝。
临终前,祖父枯槁的手紧握着他,气息奄奄:“凡儿…有桩事…你爹娘早年与一位老友定下娃娃亲…那家姑娘,叫…叫灵清欢…约定你二十岁时,她会来寻你…若、若她来了…你…”
老人话未说尽,便已咽气。
林凡默然。道心历经万载打磨,尘世婚约于他,淡如清风。他只是恭敬磕头,送老人最后一程。
丧事毕,街坊四邻多是看着林凡长大的老人,纷纷上门慰问,言语真切。林凡一一回礼,他能感知到,这些烟火气里的关怀,是真诚的。他便如此接下了这间承载着两代人记忆的聚宝斋,也接下了这具皮囊在此界的一切因果。
折扇“啪”地一收,打断了漫天的回忆。林凡端起茶盏,轻呷一口。
茶已微凉。
宿慧既醒,首要之事,自是重踏仙路。
然而,稍一尝试,林凡便蹙紧了眉头。
此界天地灵气之稀薄,远超想象,几近枯竭。若说前世修真界是浩瀚江河,此界便如早魃肆虐后的龟裂河床,仅有些微不足道的湿气。依正统法门吐纳,进度缓慢到令人绝望。
优势并非没有。前世登临绝顶,诸天万法、奇门秘术尽在胸中。即便灵气匮乏,一些锤炼肉身的凡俗外功,亦可修行。再者,他神魂深处,还牢牢系着那件随他一同兵解穿越的本命储物仙器——‘须弥戒’。其中珍藏着他万载积累的大半家当,仙丹妙药、灵材法宝,应有尽有。
奈何,如今他修为全失,神魂虽本质极高,却被此界法则死死压制,根本无法破开仙戒禁制。初步估算,至少需修至金丹境界,方有取回之望。
金丹?在此界,怕是比前世成就天仙还难。
略作沉吟,林凡便定下心绪。万载修行,最不缺的便是耐心。脚踏实地,一步步重修便是。机缘,总会有的。
一日,铺子里来了一位面带愁容的中年汉子,掏出一块用红布裹了数层的玉佩,言道是祖传之物,急需用钱,想典当。
玉佩入手,质地粗劣,雕工更是陋俗,表面还沁着一层污浊油泥,实在不堪入目。林凡本是随意一瞥,指尖触及玉佩瞬间,心下却猛地一动。
一丝极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灵气,竟自那污浊玉佩深处隐隐透出!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道:“老板,这玉佩品相一般,值不了几个钱。若肯割爱,我出这个数。”他比了个略高于市价的价格。
那汉子显然也知其物不值钱,闻言先是失望,又见林凡开价还算厚道,犹豫片刻,却还是摇头,欲将玉佩收回:“唉,还是不了,祖上传下来的,卖了总觉愧对先人…”
林凡却不急,慢条斯理道:“观您气色,家中可是有病人亟待银钱救命?若是如此,一块死物,怎比得上生人重要?这样,我再加三成。若还不行,您可先去别家问问,若觉我这儿合适,再回来不迟。”
他言语平和,却暗合关切之意,又点明现实利害。那汉子怔了半晌,终是长叹一声,将玉佩推了过来:“掌柜的您是实在人,罢了,卖了罢!”
送走汉子,林凡指腹摩挲着玉佩,一缕精纯灵力透入,震散表面污垢,露出内里一小块温润莹白的玉心。灵气正是由此而出。
“原来此界灵气,竟蕴于美石古玉之中…”林凡眸中精光闪动,“虽远不及灵石,却也是寥胜于无。”
自此,林凡的目光开始流连于各类玉石古玩之上。潘家园市场、各大古玩店、拍卖行,乃至…风险与暴利并存的——赌石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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