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帘洞深处，一间临时开辟的静室里，死亡的气息压倒了草药味。
外面，是花果山集团热火朝天的建设噪音，数万妖怪的号子声、锤炼兵器的铿锵声，汇成一股代表着新生与希望的洪流。
而这里，只有一只老猴行将就木的微弱呼吸。
通臂猿猴老袁和几个猴长老围在石床边，满脸悲戚。
床上躺着的，是小六。
花果山最老的猴子之一，老得皮包骨头，毛发稀疏得盖不住斑驳的皮肤，生命力正从他干瘪的身体里一丝丝抽离。
“大王来了。”
一声低语，众猴自动让开一条路。
孙悟空走了进来。
他没穿那身霸道的魔猿武装，仅着一身朴素布衣，仿佛只是个普通的猴王。他走到床边蹲下，看着气息奄奄的小六。这具身体的血脉深处，传来一阵本能的亲近与悲伤。
（情绪是真的，但如何利用这份情绪，才是关键。）
孙悟空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小六。”他轻声呼唤。
老猴浑浊的眼球艰难转动，看到是孙悟空，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秒，他身体轻微一颤，最后一缕生机彻底消散。
死了。
静室内一片死寂。
老袁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其他老猴也跟着垂泪。
孙悟空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将小六那轻飘飘的、逐渐僵硬的身体抱起，转身，一步步走出静室。
当他抱着一具尸体出现在阳光下时，外面操练场上鼎沸的人声戛然而止。
数万妖怪，无论是在操练的猴兵，还是在打铁的牛妖，又或是在巡逻的狼妖，全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他身上。
孙悟空抱着小六，走到山顶那块最高的岩石上，将尸体轻轻放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妖怪，尤其是老袁等一众猴族元老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双膝弯曲，朝着小六的尸体，郑重地跪了下去。
咚！
沉闷的声响，仿佛敲在每个猴子的心脏上。
“大王！”
老袁眼眶一红，滚烫的泪水直接砸在地上，他哭喊着，第一个跟着跪下。
哗啦啦——
所有猴族，尽数跪倒！
（这一跪，能收买所有老猴子的心。）
孙悟空俯身，对着小六的尸体，连磕了三个响头。
“我记得，他叫小六。”
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顶。
“我还是块石头时，他每天都来给我送果子。我当上大王后，他把果林管得井井有条。”
“他是一只好猴子，是我的子民。”孙悟空的手，抚过小六冰冷的脸颊。“但他死了。老死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我们打败了敌人，建立了集团，有了兵器，有了丹药！我们以为我们变强了！”
“可面对‘衰老’，面对‘死亡’！我们和山脚下被一脚踩死的蚂蚁，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让下方那些因集团壮大而沾沾自喜的妖王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能一拳轰碎山峰，却救不了他一息性命！我能让你们吃饱穿暖，却挡不住你们一天天烂掉、腐朽！”
“这样的强大，有什么用？！”
“我这个王，当得有什么意思？！”
“砰！”
他一拳砸在身旁的岩石上，坚硬的岩石应声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大王息怒！”
众妖骇然，齐齐叩首。
老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王，这不怪您！生老病死，是天道，谁也躲不过啊！”
“天道？”
孙悟空笑了，笑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与狂傲。
“如果天道，就是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个变成冰冷的尸体，而什么都做不了！那这狗屁天道，不要也罢！”
他猛地转身，面向下方黑压压的万妖，一股睥睨天地的霸气轰然爆发！
“我，孙悟空，花果山之主！今日在此立誓！”
“我将出海，寻仙访道！哪怕踏遍三山五岳，闯烂九霄天庭，也定要为我花果山的万千子民，求来一个真正的长生之法！”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进每个妖怪的心里。
先是震惊，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狂热与感动，从他们胸膛中喷薄而出。
为他们……求长生？
他们的大王，要为了他们这群小妖，去挑战那至高无上的天道？！
这是何等的担当！何等的恩义！
（口号必须足够伟大，才能掩盖我出门升级的真实目的。看他们感动的样子，这场戏，成了。）
就在山呼海啸般的效忠声即将响起时，一个声音强行插入。
“大王，请三思！”
新晋的安保部副部长，苍狼王排众而出，伏地叩首。
“大王，长生之法虚无缥缈。您是我们花果山集团的定海神针，更是我们所有妖的靠山！您若走了，万一那大力牛王的后台，或者别的妖王联盟趁虚而入，我们这点家业，谁来守护？”
这番话极为现实，让许多刚刚头脑发热的妖王瞬间冷静下来，纷纷附和。
“是啊大王，集团不能没有您！”
“我们刚过上好日子，不能冒险啊！”
（很好，捧哏的来了。这个质疑够实际，正好用来升华主题。）
孙悟空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苍狼王。
“苍狼王，我问你，你能长生吗？”
苍狼王一愣，低头：“不能。”
“你的族人呢？”
“……也不能。”
“那我呢？”孙悟空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乃天生石猴，得天独厚，或许我能活很久，比你们所有人都久。”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沉重。
“可是，若当我万寿无疆，回首之时，花果山已是一片枯骨。你们，你们的子孙后代，全都化作了脚下的尘土。那我一个人活着，跟守着一座巨大的坟场，有什么区别？！”
“若不能为我的子民求来长生！这王位，这集团，这万寿无疆，于我一人，又有何意义？！”
声震四野，问得苍狼王呆若木鸡。
所有提出反对的妖王，全都傻了。
他们看着山巅那个身影，只觉得自己的那点利益算计，在如此宏大的愿景面前，是何等的渺小，何等的龌龊。
“噗通！”
苍狼王重重地五体投地，声音嘶哑。
“大王……高义！是我……是我该死！”
“大王高义！！”
这一次，再无任何阻碍，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意志。
这一刻，孙悟空在花果山的威望，臻至顶峰。
他不再是霸主，而是信仰。
他抬手，下压，全场瞬间死寂。
“我闭关三日，准备出海。我走之后，集团事务由老袁与长老会共管，军功制度、发展规划，一切照旧！”
他安排好一切，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小六的尸体，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三日后，深夜，花果山海边。
孙悟空亲自扎好了一只简陋的竹筏。
他盘膝坐在筏上，识海中，系统界面悄然展开。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树立‘为众生求长生’之伟大目标，威望达到顶峰，天时地利人和具备。】
【主线任务正式开启：寻仙问道！】
【任务目标：远渡重洋，寻访‘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拜师学艺，习得大神通。】
【系统提示：茫茫大海，天庭耳目无处不在，请宿主谨慎行事。】
一幅巨大的海图在孙悟空面前展开，花果山是起点，而在西南方向极远处，一个璀璨的金色光点标注着【灵台方寸山】。
航线笔直，路途遥远。
然而就在此时，那条金色的航线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突然闪烁起一个猩红色的光点，并且在不断跳动，充满了不祥与诱惑。
【警告！检测到极不稳定的高阶能量源，疑似混世四猴本源气息泄露！】
孙悟空的呼吸猛地一滞。
混世四猴！
他自己是灵明石猴，这世上还有其他三猴！吞噬其本源，便能补全自身，获得他们的天赋神通！
这比去拜师学艺，来得更快，更直接！
金色的终点遥不可及，但这猩红的机缘却近在眼前。
孙悟空脸上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他的第一站，不是方寸山。
他伸手一推岸边礁石，竹筏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大海，朝着那片猩红的光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