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琅眉头一皱。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刚刚因苏瑾而升起的一丝暖意,荡然无存。
“别慌。”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在了赵武的头上。
赵武猛地打了个哆嗦,脸上的惊惶稍稍褪去,但声音依旧发颤。
“先生……聚、聚义厅那边,出事了!”
“说清楚,什么事。”秦少琅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法让他动容。
这种极致的冷静,让赵武的心也跟着安定了几分。
他喘着粗气,指着前院大厅的方向,急促地说道:“按您的吩咐,我们去清理聚义厅,准备把那里改成临时的饭堂。可、可王铁柱那小子,搬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块地砖给砸裂了……”
“然后呢?”秦少琅追问。
“那地砖下面是空的!”赵武的声音又高了八度,“我们撬开一看,下面……下面是个地牢!里面还关着人!”
地牢?
秦少琅的脑子飞速转动。
土匪窝里有地牢,关着人,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赵武这副见了鬼的表情。
“人怎么了?”
“人……人还活着!有几个!但是……”赵武咽了口唾沫,脸上满是恐惧,“但是里面臭气熏天,跟停尸房一样!而且,有个人……有个人好像中邪了!身体都僵了,还在抽搐,看着吓人得很!”
中邪?
秦少身为一个顶级的军医,最不信的就是这些东西。
身体僵硬,抽搐……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几个词。
破伤风?癫痫?还是某种神经毒素?
“带我过去。”秦少琅当机立断。
“先生,那地方邪门……”
“带我过去。”秦少琅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赵武不敢再多说,连忙在前面带路。
秦少琅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吩咐:“让王铁柱守住入口,除了你我,不准任何人靠近。其他的人,继续干活,烧尸体,洗衣服,不准停。”
“是!”赵武立刻应声。
他明白了秦少琅的意思。
现在人心未定,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骚乱。
必须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黑风寨的聚义厅。
这里原本是土匪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狼藉。
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地上满是骨头和呕吐物,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馊味混合的恶心气味。
王铁柱正带着两个胆子大的壮丁,手持木棍,紧张地守在一块被掀开的地砖旁。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约莫一人宽,有简陋的石阶通向下方。
一股混合着血腥、腐烂和排泄物的恶臭,正从洞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先生!”王铁柱看到秦少琅,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情况如何?”秦少琅走到洞口,朝下面看了一眼。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回先生,下面……下面好像有四个人。三个被铁链锁着,还有一个……就是赵哥说的那个,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偶尔抽一下。”王铁柱的声音也有些发毛。
秦少琅点了点头。
“拿个火把给我。”
一个壮丁连忙递上一个点燃的火把。
秦少琅接过火把,又从腰间拔出了那把从土匪头子身上缴获的匕首。
“你们守在上面。”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举着火把,顺着石阶就走了下去。
赵武和王铁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敬畏。
这秦先生,胆子也太大了!
那下面可是跟地府入口一样,他就这么一个人下去了?
石阶很窄,也很潮湿,长满了青苔。
越往下走,那股恶臭就越是浓烈,熏得人几乎要窒息。
秦少琅屏住呼吸,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地牢不大,约莫一间屋子大小。
墙壁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黑色的霉斑。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正如王铁柱所说,地牢的角落里,用粗大的铁链锁着三个人。
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像三具骷髅一样蜷缩在肮脏的稻草堆里,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在另一边的角落,则躺着第四个人。
这个人没有被铁链锁着。
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虽然也脏污不堪,但依稀能看出是上好的绸缎,款式也绝非寻常百姓能穿得起。
他的身形同样消瘦,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
最诡异的是他的姿势。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和反弓状,颈部强直,牙关紧闭,面部肌肉因为痉挛而扯出一个诡异的、像是苦笑一样的表情。
他的身体还在轻微地、有规律地抽搐着。
秦少琅瞳孔猛地一缩。
角弓反张!
苦笑面容!
这……这是典型的破伤风症状!
而且看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
在前世,这都需要立刻注射破伤风抗毒素和大量的抗生素,并且需要镇静、输液、维持呼吸道通畅等一系列复杂的急救措施,死亡率依然不低。
在这个时代,得了这种病,基本上就等于被阎王爷下了请帖。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检查那个人的情况。
火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清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眉宇间依然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秦少琅注意到,他的右小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腐烂,散发着恶臭,显然是这病的源头。
就在秦少琅检查的时候,那人紧闭的眼睛,竟然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眼珠浑浊,似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但却能感受到有人在靠近。
“水……”
一个微弱、沙哑,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从他紧闭的牙关缝隙里挤了出来。
秦少琅没有动。
他知道,这种病人,强行喂水只会导致窒息。
他的目光落在那人紧握的拳头上。
即便在昏迷和抽搐中,他的右手依然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
秦少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僵硬的手指。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起来的东西。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块雕刻着复杂花纹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