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咸阳城,皇宫。
当赢天辰那辆由赤兔马拉乘的马车,在无数禁军士卒敬畏的目光中缓缓停在宫门前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禁军统领章邯,立刻迎了上来。
“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章邯的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看着眼前这个比离开时更显挺拔、气度也愈发深不可测的辰年,恭声道:“陛下已在御书房等候多时,请公子随我来。”
赢天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地丢给一名亲卫,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并未多问,只是跟随着章邯的脚步,踏上了那条通往帝国权力中枢的白玉石阶。他能感觉到,今日皇宫内的气氛,似乎比往常要凝重许多,巡逻的禁卫脚步声都重了三分,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探寻与好奇。
穿过层层宫阙,当赢天辰独自一人踏入那座熟悉的御书房时,一股混合着龙涎香与陈年竹简的威严气息扑面而来。
始皇帝嬴政,并未如往常那般端坐于龙案之后。他身着一袭玄色常服,负手而立,正站在那面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疆域地图前,目光如炬,仿佛正用眼神,巡视着自己亲手打下的万里江山。
听到脚步声,嬴政缓缓转身。他的目光,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瞬间落在了赢天辰的身上,上下打量,审视着这个让他既骄傲又头疼的儿子。
“儿臣,参见父皇。”赢天辰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神态自若,不卑不亢。
“回来了。”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看似随意地问道:“此番出咸阳,收获如何?”
赢天辰上前一步,与嬴政并肩而立,目光同样落在那片广袤的疆域之上,平静地回答:“回父皇,那些敢于在明面上冒头的六国余孽,基本已经收拾干净了。至于像张良、项梁那等藏在暗处、颇有心计的,儿臣也已做了相应的布置,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网打尽。”
“哼。”嬴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他走到龙案前,随手拿起一卷堆积如山的奏折,丢在了嬴长C辰的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你倒是说得轻巧。你可知,自你离京之后,这御书房内,弹劾你的奏折,已经堆得比龙案还高?早朝之上,更是快成了声讨你这‘活阎王’的誓师大会。胡作非为,残暴嗜杀,动摇国本……朕的这些好臣子们,可是把能想到的罪名,都给你安上了。”
赢天辰低头扫了一眼那份奏折,只见上面用洋洋洒洒的数千字,历数了他“擅杀大臣”、“屠戮名士”、“荼毒地方”等数十条大罪,言辞之恳切,仿佛他已是那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然而,他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的惶恐与不安,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父皇,这数量……比儿臣预想的,要少上许多。”
“嗯?”嬴政的眉头,微微一挑。
赢天辰将奏折放回案上,嘴角的笑意更浓:“这至少说明,儿臣的凶名,已经起到了作用。那些真正心里有鬼的,此刻怕是连上奏弹劾的勇气都没有,正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生怕儿臣下一个就找上门去。”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看穿了人心鬼蜮的智者。
“父皇,您以为,这些朝臣当真是为了维护我大秦律法,才如此义愤填膺吗?他们不过是各怀鬼胎罢了!”
“此前,朝中那股要求恢复分封制的声势,为何愈演愈烈?若无这些身居高位的官员在背后默许,甚至推波助澜,仅凭那些腐儒,岂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他们之所以如此急切地讨伐儿臣,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赢天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个字眼上,“那就是,儿臣的所作所为,触动了他们这个士大夫阶层,最根本的特权!”
“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视百姓如草芥,习惯了即便是犯了法,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脱罪。可儿臣,却将这层虚伪的面具,狠狠地撕了下来!儿臣让他们知道,在这大秦的天空下,只要是敢与朝廷作对的,管你是什么名士大儒,还是六国之后,下场,都只有一个——死!”
“至于所谓的残暴嗜杀……”赢天辰冷笑一声,“儿臣血洗会稽郡,将那些与魏豹勾结的官吏、豪强尽数斩首示众。如今,整个旧楚区域的官员,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日夜勤勉,唯恐被抓到半点错处?这等效果,岂是父皇您所谓的‘怀仁之策’,所能做到的?”
御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许久,嬴政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锋芒毕露的儿子,那双深邃的龙目之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话锋一转,沉声问道:“罢了。这些事,朕自有决断。朕现在问你,你可知,朕为何要如此急切地,将你从千里之外召回?”
赢天辰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那面巨大的地图之上。这一次,他的视线,越过了中原那片繁华之地,牢牢地锁定在了长城以北,那片一望无际的、代表着未知与威胁的广袤草原之上。
“父皇,”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您是想……对匈奴用兵了吧?”
“您是想趁着如今国库充裕,内部暂稳,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这困扰了我华夏数百年的北方边患!”
此言一出,嬴政的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刻,他那张素来威严冷峻的脸上,竟是再也抑制不住,爆发出了一阵无比畅快、无比欣慰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天辰!知朕者,非你莫属!”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赢天辰的肩膀,那双威严的龙目之中,满是前所未有的欣赏与豪情。
“不错!朕,的确有此意!”
嬴政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起来,充满了帝王的霸气与决心。
“早在我大秦立国之前,朕便已立下宏愿,要将那胆敢窥伺我中原的草原狼族,彻底逐出漠北!蒙恬也确实不负朕望,曾一战收复河套之地,将匈奴赶出数百里,令其闻风丧胆!”
他的语气,又带上了一丝遗憾与不甘:“但,后续的北伐,却屡屡受挫。除了你所说的,国库空虚,难以支撑长期作战之外。更重要的,是那片广袤的草原,对我大秦的将士而言,太过陌生了!”
“我军对草原的地理一无所知,斥候一旦深入,便如泥牛入海,极易迷失方向,反被匈奴围歼。而我军将士,也多水土不服,在那苦寒之地,战力大打折扣。种种原因之下,北伐之事,只能被迫搁置。”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赢天辰,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可如今,不同了!你从六国余孽手中查抄出的那海量钱粮,足以支撑我大秦三十万大军,在草原之上,作战整整一年而无后顾之忧!”
“时机,已然成熟!”
赢天辰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同样迸发出了强烈的战意。
“父皇所言极是!”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我中原王朝,自古便长期遭受草原异族的威胁。想我老秦历代国君,便有多位,是牺牲在讨伐西戎的战场之上!此乃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历史上,父皇您之所以未能彻底解决北方之患,便是因为国内六国余孽未平,暗流汹涌,让您无法倾尽全力。而如今,内部的威胁,儿臣已为您大致扫平。国库更是前所未有的充裕。此时,正是我大秦出兵北伐,建立万世之功的绝佳时机!”
“儿臣,完全支持父皇北伐的决议!”
“好!”得到儿子如此坚定的支持,嬴政更是龙颜大悦。
然而,赢天辰却话锋一转,沉声道:“但是,在如何北伐,以及北伐之后的进展上,儿臣,却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哦?”嬴政的眉毛再次扬起,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说来听听。朕倒是想知道,你这个总能给朕带来‘惊喜’的逆子,这一次,又能提出何等惊世骇俗的见解。”
赢天辰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了那面巨大的地图前。他伸出手,指着长城之外,那片被绘制得相对粗糙、大片留白的区域,沉声说道:
“父皇,蒙恬将军之所以无法继续向草原纵深推进,除了后勤补给艰难之外,最大的阻碍,其实只有一个——我们,对这片土地,一无所知!”
他转过身,直视着嬴政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不知道草原上哪里有水源,哪里有牧草,哪里是匈奴人的王庭,哪里又是他们过冬的巢穴。我们更不知道,这片草原,究竟有多大!它的尽头,又在哪里!”
“我们如同一个手持利剑的巨人,却被蒙上了双眼,只能在黑暗中被动地挥舞。而匈奴,则是草原上最狡猾的狼群,他们永远能看到我们,而我们,却永远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最终被活活耗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这,才是我大秦北伐,真正的困境所在!”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嬴政心中所有的迷雾!
他猛地一震,那双深邃的龙目之中,爆发出无比璀璨的精光!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是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他一直以为,是钱粮不够,是兵力不足。可现在看来,这些都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问题,是情报!是认知!是对那片土地的绝对掌控力!
“天辰……”嬴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儿子的肩膀,急切地追问道:
“你……你是否对这片草原,另有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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