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册化作灰烬随风消散后,我们仍身处那充满诡异气息的裂隙之地,我正跪在地上喘气。
掌心的血顺着铲柄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刚才残册烧过的地方。那片地皮已经焦黑,像被烙铁烫过七遍,边缘还冒着细烟。我盯着那团灰,它不该这么安静。沈渊最后那句话像根线,从裂隙里垂下来,缠在我耳膜上——“你逃不掉的”。
可他逃了。灰飞了。人没了。
不对。
我伸手抓了一把灰,指缝里滑落的粉末突然发烫,像是被谁吹了口气。眼前猛地一黑,裂痕骤然迸发,钻心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各种恐怖的触感如汹涌潮水般涌来。
“操。”我甩手把灰扔了,鼻血直接呛进喉咙。
裴雨桐一个箭步冲过来,手里手术刀还没收,刀尖还沾着刚才香灰混血的污迹。她没说话,抬手就往我后颈扎。那一刀快得不像人,像程序执行指令。
我后颈一凉,整条脊椎“啪”地断了似的,所有乱窜的记忆碎片全被截住,像被剪了网线。
“你他妈……”我转头想骂,却发现她脸色发青,嘴唇在抖,左肩烙印的位置鼓起一块,像是皮下有东西在爬。
她咬牙:“断梦术要双向通路。你连着那边,我也得跟着下地狱。”
我懂了。她不是在救我,是在替我扛数据。
阿骁这时候才从地上爬起来,炸药包早烧没了,只剩个焦黑的挂扣还挂在迷彩外套上。他抹了把脸,手心全是汗和血的混合物。“最后一个巧克力。”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包装纸都糊了,但还是塞进我嘴里。
我嚼了两下,苦得想吐。可可碱冲进脑子的瞬间,视野清晰了一秒。
就那一秒,我看清了裂隙边缘残留的灰——它们没散,是排成了阵,七个点,围着裂隙画了个圈,像某种召唤仪式的残局。
“七个。”我吐掉巧克力渣,“不是一次,是七次。”
裴雨桐按着太阳穴,声音发颤:“什么七次?”
我没答。我把铲子插进地里,左手直接掰开掌心的伤口,血哗地流下来。我用血在焦黑的地面上画了个圈,七个点,和灰的位置一模一样。血一落地,地面突然“嗤”地冒烟,像是被腐蚀。
裂痕又来了。
这次我没躲。
画面如汹涌浪潮般不断涌入脑海:商周时,我跪在青铜鼎前,记忆被刻进铜纹;秦末,我在地宫入口被符咒反噬;唐末,我抬着自己尸体下葬;北宋,我捧着天工册交班;南宋,我作为盲女织寿衣,记忆被抽走;明初,我成为疯乞丐,被抽出记忆;现代,我摔进地脉,记忆被再次抽取。
七次。
七具尸体。
七个我。
全被他回收了。
我猛地睁开眼,血从右眼流下来,视野一半红一半黑。阿骁正掐着我人中,裴雨桐的手术刀还插在我后颈,没拔。
“你看见了?”她问。
我点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我不是继承者。我是清道夫。每一代守陵人死后,我就被唤醒,清理记忆,然后被抹掉,再重来。”
阿骁一拳砸地:“所以你每次用裂痕,就是在重播自己的死亡录像?”
“不止。”我抹了把脸,“我在帮地脉做系统清理。沈渊不是永生,他是定期重启。用我的记忆当杀毒软件。”
裴雨桐突然猛地站起来,眼神决绝,她咬着牙,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刀刃一转,狠狠割开自己左肩的衣料,鲜血瞬间涌出,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烙印上,浮现出七个微小的点,排列和我画的阵一模一样。
“他也动过我。”她声音冷得像冰,“我父亲自焚那天,他在我肩上种了东西。不是烙印,是接收器。”
阿骁盯着她,又看向我,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猛地从炸药包残骸里用力抠出一块震频芯片,塞进嘴里狠狠咬碎。
“共振。”他吐出碎渣,“最后一次。”
我举起烟杆,对准裂隙中央。
烟杆一动,裂隙边缘突然弹出七道黑影,全是我的脸,七种死法,七种表情。它们伸手抓我,嘴里说着不同朝代的话。
我不管。
我把烟杆狠狠掷出。
它穿过七道幻影,钉进裂隙正中心。
“咚——”
像一口钟被敲响。
蓝光瞬间凝固,转为暗红,像心跳,一搏一搏。地面开始震动,青铜树根在地下咆哮,液态青铜从树干裂口喷出,像血。
倒计时启动了。
裴雨桐的玉牌突然发烫,反写的“裴”字裂开一道缝。阿骁的树形纹路开始褪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洗掉。
我低头看掌心的伤口。
血还在流。
但这次,血滴落地,没有被吸收。
而是凝住了。
像在等下一滴。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