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逆流的血让我不禁皱起眉头,正欲查看情况时,鼻腔里又涌出一股温热,滴下来,正好落在铲柄的玉琮残片上。
我没应。裂痕在眼前炸开——老耿蹲在秦墓深处,咳出一口血,血里裹着半片铜钱。他捡起来,塞进烟斗,火光一闪,铜钱熔成一滴青铜液,滴进地缝。画面消失,我耳膜嗡鸣,右耳渗出血丝。
“主根在西边。”裴雨桐把掌心血抹在墙上那行“真祭需七命”的血字上。血纹发烫,墙面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底下盘绕的青铜根系,像血管一样搏动。
阿骁被缠在中间,整个人冷得像冰,右臂已经全黑了,泛着金属光泽。他的胸口没起伏,可手指还在抽。
我拎起铲子,敲了敲最近的一根根系。三轻一重,商周测年节奏。根系震了震,周围的空气扭曲了一下,七具青铜棺浮现,每具棺盖上都刻着我的名字。一个穿唐袍的“我”从棺里坐起,胸口插着命钉,转头看我。我挥铲砸过去,幻象碎了。
“走。”我说。
根系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通道。我们往里走,脚下是空的,踩下去能听见地底回响,像是钟声,又像是心跳。裴雨桐走在我右边,左手按着左眼,血从指缝里往外渗。阿骁被我扛在肩上,沉得不像活人。
通道尽头,一棵树。
不是树,是老耿。
他整个人成了青铜树干,枝桠是他的手臂,根须是他缠满红绳的罗盘。树心位置有个凹槽,像在等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青铜树,观察着那个凹槽,确认无误后,缓缓从口袋里掏出玉琮残片,轻轻塞了进去。**咔的一声,严丝合缝。
树干裂开,一卷青铜诏书缓缓升起,表面刻着四个大字:沈砚为主祭。
我笑了。
笑得鼻血喷出来,正好溅在诏书上。血丝在青铜表面自动延展,勾出星图——北斗七星,第七颗偏了半寸,指向开封鼓楼地下。
“主祭?”我抹了把脸,“合着我才是那个得把自己钉进去的?”
裴雨桐没说话,把玉牌按在诏书边缘。反写的“杀父证道”四字贴上青铜,整棵树突然震了一下,枝桠疯狂摆动,像是在挣扎。
“它不想你看见。”他说。
“可它拦不住。”我伸手去拿诏书。
指尖刚碰上,裂痕再开——画面里,我穿着北宋襕衫,站在祭坛中央,手里合上一本龙鳞装册页。天工册。火光冲天,地脉震颤,开封城的地基一块块塌陷。我闭着眼,脸上全是血,嘴里还在念《蜡辞》。
画面一转,七具棺材环形排列,每具棺里都坐着一个我,从唐到清,不同朝代,不同死法。最后一个,是现代装束的我,胸口插着命钉,眼睛睁着,正看着镜头外的我。
我猛地抽手,诏书“当”地掉在地上。
“你看到了?”裴雨桐问。
“不止。”我摸了摸右掌的青铜钉伤疤,“我闻到了。”
铜锈味,血味,还有火种袋里那截香烧尽的焦味。
阿骁突然动了。
他的头抬起来,眼睛睁开,瞳孔是黑的,没有光。右手缓缓抬起,指向西方。
“他……”裴雨桐后退半步。
“别动。”我按住他肩膀。
阿骁的嘴动了动,没声音。但他的右臂突然裂开,金线地图最后一次亮起,汇聚成一点——和星图完全重合。
“开封。”我说。
就在这时,雨停了。
不是渐停,是瞬间消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外面的雨声、风声、根系蠕动声,全都断了。
然后,一个声音从地底传来,带着北宋官话的腔调,慢悠悠的:
“下一个封陵日,开封城见。”
沈渊。
我没回头,也没说话。裂痕又闪了一下——这次不是回忆,是未来。
我站在开封地宫中央,手里捧着天工册,火海从四面八方涌来。我闭着眼,把册子合上。地脉震了一下,然后,静了。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是我的,但更老,更冷:
“这次,我选终结轮回。”
我睁开眼,发现阿骁的手还指着西方,指尖微微发颤。裴雨桐的玉牌在发光,反写的“杀父证道”四字开始剥落,露出底下一行小字:祭七承命,血启归途。
我弯腰捡起诏书,塞进战术马甲内袋。火种袋里的香突然自燃,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缕青烟,盘旋在头顶,像一道符。
“走。”我说。
裴雨桐点头,扶了扶左眼。血还在流,但他没管。阿骁的尸体还指着西边,我把他背上,右肩压着他冰冷的手臂。
根系自动让路,通道重新闭合。我们走出博物馆,外面天没亮,但也不再下雨。地面裂开一道缝,青铜根系缩回去,像蛇钻进洞。
我回头看了一眼。
树心的位置,老耿的青铜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我转回头,往前走。
阿骁的指尖突然抽搐了一下,指向更西边。
我右手握紧考古铲,铲柄上的血已经干了,但那道逆流的痕迹还在,像一道刻进木头的符。
走到路口,我停下。
裴雨桐问:“怎么了?”
我没答。
裂痕又闪了——这次只有一帧画面。
我穿着北宋襕衫,站在祭坛上,手里拿着命钉,正往自己胸口钉下去。
画面消失。
我抬脚,继续往前走。
阿骁的右手突然收紧,指尖抠进我战术背心的织带。
我摸了摸火种袋,里面空了。
但掌心的青铜钉伤疤,开始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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