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的指节在生死簿封皮上叩出轻响,月光顺着他翘起的发梢漏下来,照得眼底那簇火苗更旺了。
指尖触到纸面时传来微麻的静电感,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记忆在书页间低语;夜风掠过耳际,带着地窖深处铁锈与腐土混合的气息。
地窖入口的静默骑士甲胄泛着冷光,寒意顺着石阶爬上来,刺得脚心发紧。
七具原初尸傀像被抽去脊梁的提线木偶,歪歪扭扭摆成星位——正是莫尔甘那套“终焉净化”的星象阵图。
金属关节偶尔发出“咯”一声轻响,仿佛体内残存的魂魄仍在挣扎。
“月蚀将至,终焉净化开始——让所有记忆,归于虚无。”
重叠的机械音撞在石壁上,震得林奇耳膜发疼,连牙根都跟着嗡鸣。
他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蘑菇汤碗,瓷壁温热,余温透过布料渗进掌心,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那是月珑特制的“忆尘粉”,她说:“这一口,能咬住前世不松手。”
此刻掀桌的时机到了——黑珍珠的幻术该上场了。
“等等!母核频率未稳,需再测三息!”
女声裹着大祭司特有的沙哑尾音炸响,林奇差点笑出声。
娜迦姑娘瞳孔骤然扩散,一缕黑雾如涟漪般漾开,在空气中扭曲出层层叠影:议会成员眼前闪过刹那幻象——彼此的脸皮剥落,露出尸傀空洞的眼眶。
议会同声惊疑,窃窃私语混着金属甲片摩擦声传来。
林奇蹲在高坡上数呼吸:一、二、三——
“走你!”
他像只扑食的猫,顺着斜坡俯冲而下,判官笔尖擦过地面时迸出火星,灼热的碎屑溅上小腿,烫起一阵刺痛。
就在笔尖触及阵眼的瞬间,他悄悄将汤汁抹在符纹上,那香气随热气蒸腾而起,像一根引信点燃了沉睡的执念。
孽镜台的光幕“轰”地罩住全场,三百道执念混着蘑菇汤的暖香炸开:“我要记住我的名字!”“我不愿被当成电池!”“请让我安心走!”声音裹挟着哭腔、怒吼与呢喃,如潮水般灌入每个人的耳道。
七具尸傀的关节“咔”地扭曲,金锁链顺着地脉钻出来,像活物似的往它们心口钻,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滑行,激起一片战栗。
莫尔甘的机械音突然破了调:“不可能!凡人执念怎可穿透结界?!”林奇踩上最近的尸傀肩头,生死簿拍在它锈迹斑斑的脑门上:“你们用电,我们用情——猜猜哪个更持久?”纸页翻动时带起一阵风,吹散了眼前飘浮的灰烬。
“叮——”
孽镜台爆亮的瞬间,林奇闻到了焦糊味,像是电路烧毁,又像灵魂燃烧的腥气。
七道半透明的魂链被抽离尸傀,“唰”地钉进生死簿,纸页上立刻爬满朱红批注,墨迹滚烫,几乎要灼穿纸背。
通讯石噼啪作响,艾伯特的声音断续跳出来:“拘……成功!……本源魂链……录入……反向追踪……开启!”背景里一声巨响,案几倒塌,竹简哗啦落地,接着是几秒死寂——又猛地爆出哭喊:“大人!轮回井,能建了吗?”
“敢坏我大事!”
议会的大魔导师们终于反应过来,红芒从他们指尖炸开,“魂噬领域”像团血雾漫开,空气变得粘稠,吸进肺里有种铁锈般的腥甜。
林奇后颈汗毛倒竖——这招他在生死簿里见过,专吸活人的魂当燃料。
正想往旁边滚,腰间突然一紧,月珑的匕首划破虚空,带着他旋身避开,刀锋擦过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凉意。
“左边第三具尸傀在动!”
那尸傀的手指正往母核接口伸,林奇从怀里摸出轮回井残片——那是从第一口井底抠出来的碎片,曾浸过三千亡魂最后一口气,冰得像块冻透的石头。
他对着接口就是一捅:“你们吸了三百年,也该吐了!”
母核发出垂死的哀鸣,黑焰倒灌进供能管道,池子里的枯骨竟缓缓睁眼,沙哑的“我要回家”混着魔导师的惊喊,像锅煮乱了的杂碎汤,在耳边嗡嗡回荡。
“大人!通道守不住了!”
通讯石在林奇掌心发烫,夜枭的声音带着血沫子,每喘一口气都像破风箱在拉扯。
爆炸的余波推着他们滚出地窖出口,黑珍珠一把拽住林奇的衣领,把人拖进巷子深处。
远处火光映着半空中仍在播放的“纪录片”,像是谁给旧时代钉上的墓志铭。
“这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影猫抬着担架从暗处涌出——他们把夜枭送进了临时医疗点。
林奇瘫坐在碎石堆上,摘下沾灰的护目镜,望着天空飘散的魂光发怔。
那些金点越飞越高,有的聚拢,有的消散。
“终于……记得自己是谁了。”他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
掌心的通讯石忽然泛起幽蓝微光。
他低头一看,屏幕竟映出了地府深处的画面——孽镜台的裂纹不知何时织成了井的模样。
井底有微光闪烁,像谁在轻轻敲门——
而此刻的临时医疗点,夜枭被安置在由魂钉围成的净化阵中。
魂钉微微震颤,发出低频嗡鸣,像是在安抚躁动的残魂。
林奇掀开他的衣袖,灰斑正从手腕往手臂爬,像团化不开的墨。
触手阴冷,仿佛那不是血肉,而是刚从冰窖里捞出的尸体。
月珑递来药膏的手顿了顿:“这是魂蚀毒的……”
“我知道。”林奇抹药的动作很轻,指尖拂过皮肤时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等轮回井建好,什么毒都能解。”他抬头时笑得没心没肺,可指尖在夜枭手背的灰斑上多按了两秒——那温度,比地窖里的尸傀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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