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宫药香缭绕，陈小枫第三次为李渊诊脉。这位大唐的开国皇帝如今只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懒洋洋地倚在榻上，对陈小枫爱答不理。
如何？朕的病可有好转？李渊半闭着眼问。
陈小枫收回手，硬着头皮回答：回太上皇，您的肾气略有亏虚，宜少近女色，多休养
放屁！李渊突然睁眼，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朕身体好得很！那些庸医说朕有风疾，你说朕肾虚，就没一个靠谱的！
陈小枫缩了缩脖子。他确实没诊出什么大病，只是李渊年事已高，又纵欲过度，难免体虚。但这话能直说吗？
滚吧！李渊不耐烦地挥手，告诉二郎，朕死不了！
陈小枫如蒙大赦，赶紧退下。走出殿门，他长舒一口气。这三天他天天来给李渊看病，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太上皇根本不信自己有病，对治疗也极不配合。
时近正午，陈小枫肚子咕咕叫。大安宫地处偏僻，离御膳房远得很。他摸了摸袖袋，幸好带了块腌肉和几根竹签——这是他准备当点心的。
四下无人，陈小枫溜到一处僻静角落，捡了些枯枝生起小火，开始烤肉。肉香很快弥漫开来，他小心翻转着肉串，油脂滴在火堆上，发出滋滋声响。
大胆！皇宫内严禁明火！
一声暴喝在背后炸响，陈小枫吓得一哆嗦，肉串差点掉进火里。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高大身影立在身后——竟是李渊本人！
太...太上皇！陈小枫扑通跪下，额头抵地，臣知罪！
李渊没说话，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夺过他手中的肉串。陈小枫偷眼看去，只见李渊大口嚼着烤肉，油顺着胡子往下滴。
起来吧。李渊含糊地说，指指火堆，再给朕烤几串。
陈小枫愣了片刻，赶紧爬起来继续烤肉。他手法娴熟，不一会儿又烤好几串，恭敬地奉上。
李渊吃得满嘴流油，满意地点头：不错，比御厨烤的香。他瞥了眼陈小枫，你就是那个会治病的小子？
回太上皇，臣陈小枫，奉命为您诊治。
诊个屁！李渊哼了一声，朕没病！都是二郎小题大做。他突然压低声音，小子，你身上有酒吗？
陈小枫心头一跳。他确实随身带着一小瓶高度白酒——用来消毒的。但这可是违禁品！长孙皇后严禁李渊饮酒。
这...
少废话！李渊瞪眼，朕看见你袖子里的瓷瓶了！
陈小枫无奈，只得掏出小瓷瓶，献媚地说：请大慈大悲的太上皇指一条生路...
李渊一把抢过瓷瓶，拔开塞子。浓烈的酒香顿时溢出，他眼睛一亮，仰头就是一大口。
咳咳...好烈的酒！李渊被辣得直咳嗽，却满脸享受，这才叫酒！宫里那些淡出鸟的玩意，也配叫酒？
他又灌了一口，满足地咂咂嘴：小子，朕看你顺眼。帮朕个忙。
太上皇请吩咐。
带朕出宫。李渊语出惊人。
陈小枫差点咬到舌头：出...出宫？太上皇您想造...唔！
李渊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造个屁反！朕就是想出去转转！在这鸟笼子里憋了八年，骨头都锈了！
陈小枫冷汗直流。带太上皇私逃出宫？这要是被发现，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怎么，不愿意？李渊眯起眼，突然提高嗓门，侍卫！这有人在宫中纵火...
臣愿意！臣愿意！陈小枫慌忙打断，只是...容臣想想办法...
李渊满意地哼了一声，把酒瓶揣进怀里：这酒朕没收了。三日内，朕要出宫。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火堆。
陈小枫欲哭无泪。这下被拿住把柄了！
离开大安宫，陈小枫直奔立政殿——他得向长孙皇后求救！
娘娘！陈小枫一见到长孙皇后就跪下了，臣闯祸了！
长孙皇后屏退左右，听完陈小枫的讲述，眉头紧锁：这孩子...太上皇确实憋闷久了。
娘娘，这...如何是好？
长孙皇后沉思片刻：本宫去跟陛下商量。你且回去等消息。
陈小枫忐忑不安地回到住处，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太监传召：皇帝要见他！
甘露殿内，李世民面色阴沉：陈小枫，你好大的胆子！
陈小枫伏地不敢抬头：臣知罪...
知罪？李世民冷笑，宫中纵火，私带酒水，还勾引太上皇出宫！哪一条都够你掉脑袋！
陈小枫冷汗浸透后背：陛下开恩...
不过...李世民突然话锋一转，太上皇确实闷坏了。自玄武门...自贞观以来，他几乎没出过大安宫。
陈小枫悄悄抬眼，发现皇帝眼中竟有一丝愧疚。
朕准太上皇出宫三日。李世民缓缓道，但你必须用什么来换。
陈小枫一愣：陛下要什么？
李世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听闻你会制琉璃？
琉璃？陈小枫心头一动。他确实烧制过几个玻璃球，本是做着玩的。没想到皇帝连这个都知道！
臣...确实略懂。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玻璃球，这是臣闲暇时做的...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玻璃球上，折射出七彩光芒。殿内众人——包括李世民——都瞪大了眼睛。
如此纯净的琉璃！一个侍臣惊呼，价值连城啊！
陈小枫暗自好笑。这不过是他用砂子、纯碱和石灰石烧制的普通玻璃球，放在现代一文不值。但在唐朝，透明玻璃确实罕见。
李世民接过玻璃球，对着阳光细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好！朕准太上皇出宫三日，由你陪同。但有条件：不得暴露身份，不得接触朝臣，不得...
他一连说了十几个不得，陈小枫连连点头。
还有，李世民最后说，每日向朕汇报太上皇行踪。若出半点差池...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臣明白！
离开皇宫，陈小枫长舒一口气。虽然代价不小，但总算保住了脑袋。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太上皇偷出宫？
三日后，夜深人静。陈小枫按计划来到大安宫偏门。守卫早已被长孙皇后调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仆鬼鬼祟祟地溜出来——正是乔装改扮的李渊！
太上...
嘘！李渊瞪眼，叫老爷！
是，老爷。陈小枫压低声音，马车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两人摸黑来到宫墙边的一处小门——这是长孙皇后安排的秘密通道。出了宫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候多时。
李渊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东张西望：八年了...朕终于出来了！
马车驶向陈小枫在长安城西租赁的小院。为防万一，他特意选了个远离繁华地段的僻静住所。
就这？李渊下车后有些失望，这么寒酸？
老爷，咱们得低调。陈小枫解释，您现在是...呃，从洛阳来的富商，姓李。
废话，朕本来就姓李！李渊哼了一声，有酒吗？
陈小枫早有准备，从屋里搬出一坛蒸馏酒：特意为您准备的。
李渊眼睛一亮，拍开泥封就是一大口：好酒！比上次的还烈！
安顿下来后，李渊兴致勃勃地计划起这三日的行程：明日去西市逛逛，后日去曲江池，最后一日...去骊山看看！
陈小枫暗自叫苦。这些地方人多眼杂，万一被认出来...
老爷，咱们是不是该低调些？他小心翼翼地问，西市人多...
怕什么？李渊满不在乎，谁认得朕？这都多少年了，朕当年的旧臣都死得差不多了。
这话倒是不假。玄武门之变后，李渊的旧部或杀或贬，剩下的也都投靠了李世民。如今长安城里，确实没几个人认得这位开国皇帝了。
第二天一早，陈小枫给李渊简单易容——贴了假胡子，染白了眉毛，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富家老翁。
西市热闹非凡，李渊看得眼花缭乱。他一会儿在胡商摊前驻足，一会儿又去瞧杂耍，像个老小孩似的对什么都好奇。
小子，那是什么？他指着一个卖糖人的摊子问。
回老爷，是糖人。要买一个吗？
买！李渊大手一挥，要那个最大的！
摊主做了个骑马将军的糖人，李渊接过来端详片刻，突然笑了：像朕年轻时候...他赶紧改口，真...真好看！
中午，陈小枫带李渊去了醉仙楼。为避人耳目，他们要了雅间。
听说这儿的厨子是厨神？李渊问。
呃...正是小人。
李渊挑眉：你？随即大笑，有意思！那朕可得尝尝你的手艺！
陈小枫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好菜。李渊吃得赞不绝口，连干了三杯白酒。
小子，你有这手艺，干嘛当太医？开酒楼多好！
回老爷，小人确实开了几家...
哦？李渊来了兴趣，赚得多吗？
陈小枫简单说了说醉仙楼和送餐生意。李渊听得连连点头：有头脑！比朕那二郎强！他就会打仗...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李渊意识到失言，闷头喝酒。陈小枫也不敢接话。
饭后，李渊非要去看福了么送餐队。陈小枫无奈，只得带他去后院。十几个穿着福字制服的送餐员正在忙碌。
有意思！李渊捋着假胡子，这些混混真被你收服了？
他们现在改邪归正了。陈小枫笑道，靠劳动吃饭，比当混混强。
李渊若有所思：是啊...人总得有个正经活法...
回小院的路上，李渊突然问：小子，你知道玄武门吗？
陈小枫心头一跳：知道些...
带朕去看看。
这...陈小枫犹豫，那里现在是禁地...
朕知道路！李渊固执地说，就去远远看一眼。
玄武门附近守卫森严，两人只能隔着一条街观望。李渊站在那儿，久久凝视着那座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城门，眼中情绪复杂。
当年...建成和元吉就是从那个门进来的...他喃喃自语，朕听见喊杀声，还以为是叛军...没想到...
陈小枫屏息静气，不敢插话。这是大唐最敏感的伤疤，谁敢触碰？
走吧。良久，李渊转身，回吧。
当晚，李渊喝得大醉，又哭又笑地说了许多往事。陈小枫默默听着，偶尔递上一杯醒酒汤。
第二天，李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按照计划，他们去了曲江池。秋日的曲江风景如画，游人如织。李渊租了条小船，让陈小枫划到湖心。
当年朕常来这里。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带着建成、世民、元吉...一家人多好啊...
陈小枫不知如何接话，只能默默划船。
小子，你觉得朕是个好皇帝吗？李渊突然问。
太上皇开创大唐，当然是...
少来这套！李渊打断他，说实话！
陈小枫斟酌词句：太上皇...或许不是最英明的君主，但您给了百姓一个统一的天下，结束了隋末乱世。这一点，功不可没。
李渊沉默良久，轻轻点头：这话实在。他叹了口气，朕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处理好儿子们的关系...
回程时，李渊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晚饭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早早睡下。
陈小枫悄悄写了密报，托人送进宫。他知道，皇帝肯定派人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三天，按计划去骊山。李渊却改了主意：不去了。朕累了，就在院里坐坐吧。
他在小院里的枣树下坐了一整天，望着天空发呆。陈小枫不敢打扰，只是时不时送些茶点。
傍晚时分，李渊突然说：小子，朕想通了。
太上皇想通什么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李渊笑了笑，朕虽然丢了皇位，但还活着，还能喝酒吃肉，看这大好河山...比建成、元吉强多了。
陈小枫惊讶于他的豁达。历史上李渊退位后郁郁寡欢，没想到竟在这三日想开了。
您说得对。他真诚地说。
明日回宫，朕不会再闹了。李渊拍拍陈小枫的肩，谢谢你，小子。
当晚，李渊睡得安稳。陈小枫却辗转难眠，想着这三日的种种。这位开国皇帝，终究只是个渴望自由的老人啊...
次日清晨，一辆低调的马车来到小院，接走了李渊。临行前，李渊塞给陈小枫一块玉佩：赏你的。以后常来大安宫陪朕说说话。
陈小枫恭敬接过，发现玉佩上刻着安字，背面是李渊的私印。
回宫后，李渊果然安分了许多。他不再闹着出宫，对太医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李世民龙颜大悦，赏了陈小枫百两黄金。
陈小枫，赏赐时，皇帝意味深长地说，你倒是会哄老人家开心。
臣不敢...
行了。李世民摆摆手，太上皇高兴，朕也省心。以后每月初五，你去大安宫陪太上皇说说话。
臣遵旨。
离开皇宫，陈小枫长舒一口气。这次冒险，总算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他掏出李渊给的玉佩把玩，突然发现安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玄武慎言。
陈小枫心头一震。这是警告？还是...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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