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陈小枫骑着马缓缓驶入村口。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上还沾着血迹，活像个战场上下来的伤兵。
小枫！
一声惊呼从前方传来。柳含烟站在院门口，手中的簸箕啪嗒掉在地上。她脸色瞬间煞白，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她声音发颤，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陈小枫脸上的伤口，眼中泪光闪烁。
陈小枫勉强笑了笑：没事，皮外伤
还笑！柳含烟突然红了眼眶，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进宫前还好好的，回来就这副模样！
她嘴上骂着，手上却轻柔地扶着陈小枫下马，生怕碰疼了他的伤。
嫂子，真没事...陈小枫龇牙咧嘴地下马，孙师兄看过了，说养几天就好。
孙神医看过了？柳含烟稍稍放心，但随即又板起脸，进屋！我给你换药！
院子里，苏芷柔正在纺纱。看到陈小枫的惨状，她惊得捂住嘴：小枫哥！
别大惊小怪的。陈小枫摆摆手，干活去。
柳含烟把他按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当看到额头上那道狰狞的缝合伤口时，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这是...谁这么狠心...她声音哽咽，手抖得几乎拿不稳药瓶。
陈小枫心中一暖。有人为自己流泪的感觉...真好。他轻声安慰：嫂子别哭，看着吓人，其实不深。武...太医说了，七天就能拆线。
太医？柳含烟抹着眼泪，宫里的太医给你缝的？
嗯，一个叫武霜霜的小宫女，手艺很好。
柳含烟仔细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她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呼出的气息拂在陈小枫脸上，带着淡淡的幽香。
好了。包扎完毕，柳含烟退后一步，突然又红了脸，你...你饿不饿？我去做饭...
饿！陈小枫摸着肚子，三天没吃嫂子做的饭了！
柳含烟破涕为笑，转身去了厨房。苏芷柔凑过来，小声道：小枫哥，你不在的这几天，含烟姐天天站在村口张望...
陈小枫心头一热，看向厨房方向。隔着窗纸，能看到柳含烟忙碌的身影。
晚饭后，陈小枫召集村里几个工匠，在油灯下画出焦炭炼制设施和炼钢高炉的设计图。工匠们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结构，但对陈小枫已经深信不疑——这位小先生带来的奇迹太多了。
明天就开工。陈小枫指着图纸，先建焦炭窑，再建高炉。位置就选在山脚那片空地。
他又拿出另一张图纸：这里还要建个玻璃工坊。
玻璃？工匠们面面相觑，那是什么？
就是...琉璃。陈小枫解释，但比现在的琉璃更纯净，更透明。
工匠们将信将疑。琉璃可是稀罕物，只有波斯商人偶尔带来几件，价比黄金。这小先生能造出来？
安排完这些，陈小枫又去查看了水力纺纱机的进度。多锭纺织机的雏形已经完成，正在调试。看着飞速旋转的纱锭，他满意地点头。
产量如何？
比手工快十倍不止！负责的工匠兴奋地说，就是...
就是什么？
布匹质量一般，花色也单一。工匠无奈地说，卖不上价。
陈小枫皱眉。他检查了织出的布匹，确实粗糙了些，图案也单调。这样的产品，很难在高端市场与世家抗衡。
回到房间，陈小枫取出武霜霜的纸条又看了一遍。三日后子时，浣衣局后门见。明天就是约定期限。或许...这位未来女皇能解决纺织品的质量问题？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陈小枫就带着工匠们进山选址。焦炭窑建在煤矿附近，高炉则靠近铁矿和溪流，方便取水和运输。玻璃工坊则设在村东头，远离居住区——熔制玻璃温度极高，且有污染。
三处工地同时开工，村里几乎所有壮劳力都参与了。陈小枫头上缠着纱布，亲自监督指导，不时纠正工匠们的错误操作。
中午时分，柳含烟带着几个妇人送来饭菜。看到陈小枫在烈日下忙碌，她心疼地把他拉到树荫下：伤还没好就这么拼命！
没事，活动活动好得快。陈小枫咧嘴一笑，接过饭菜狼吞虎咽。
柳含烟看着他脸上的伤痕，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为他擦了擦汗：慢点吃，别噎着。
三天过去，焦炭窑率先完工。陈小枫指挥村民装填煤炭，点火闷烧。焦炭是炼钢的关键，能提供比木炭更高的温度。
高炉的建造比较复杂，但工匠们已经掌握了要领。陈小枫设计的这座高炉高约两丈，内衬耐火砖，外箍铁环，配有水力鼓风机，一次可冶炼数百斤铁矿石。
玻璃工坊进度稍慢，但基本结构已经完成。陈小枫亲自调试熔炉，准备过几日试制第一批玻璃。
傍晚，陈小枫提前回到小院。今晚子时要去见武霜霜，他得养精蓄锐。
嫂子，我睡会儿。晚饭不用叫我。他交代一声，就回房躺下。
柳含烟疑惑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但也没多问。
夜深人静，陈小枫悄悄起床。他换上深色衣服，揣上准备好的小礼物——一面巴掌大的玻璃镜，这是他前几天偷偷试制的样品。
避开巡夜的村民，陈小枫骑马直奔长安。月色如水，照亮了乡间小路。一个时辰后，他来到皇城外浣衣局附近。
浣衣局是宫中最低等的部门，负责洗涤皇室成员的衣物。位置偏僻，守卫松懈。陈小枫按约定来到后门，轻轻叩了三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陈小枫？
是我。
门开大了些。武霜霜一身粗布衣裳，与那日太医院见到的判若两人。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将陈小枫拉进门内。
浣衣局后院堆满了待洗的衣物，空气中弥漫着皂角的味道。武霜霜领着陈小枫穿过晾衣架，来到一间简陋的小屋。
这是我的住处。她点亮油灯，坐吧。
陈小枫环顾四周。小屋不足十平米，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木箱，几乎别无他物。谁能想到，未来威震天下的女皇，此刻竟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
看什么看？武霜霜挑眉，嫌寒酸？
不敢。陈小枫赶紧收回目光，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武则天曾经这么惨？武霜霜冷笑，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我若不争，哪有后来的女皇？
陈小枫点头。确实，史书只会记载武则天如何权倾天下，谁会关心她初入宫时的艰辛？
说正事吧。武霜霜坐下，你找我干嘛？
陈小枫从怀中取出玻璃镜：认识这个吗？
武霜霜眼睛一亮：玻璃镜！她接过镜子，爱不释手，你做的？
嗯。我准备开个玻璃工坊，生产镜子和其他玻璃制品。
你想用这个打击世家？武霜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琉璃在唐朝是奢侈品，若能量产...
没错。陈小枫点头，但我现在遇到个问题。他拿出带来的布匹样品，水力纺纱机产量上去了，但质量不行，花色也单一。
武霜霜接过布匹，仔细检查：经纬密度不够，染色技术落后，图案设计更是土得掉渣。她毫不客气地评价。
陈小枫苦笑：所以来找你帮忙。毕竟...
毕竟女人最懂女人想要什么？武霜霜似笑非笑，你倒是会找人。
她从床下拖出一个小木箱，取出一叠纸：算你走运。我闲着没事，把记得的现代纺织技术都记下来了。
陈小枫接过一看，顿时惊呆了。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纺织工艺：从提花织法到蜡染技术，从植物染料配方到图案设计...简直就是一部唐朝版的《纺织大全》！
这...太全面了！他由衷赞叹。
武霜霜得意地挑眉：我在现代是学服装设计的。穿越前刚参加完一个汉服复原项目，对这些古法工艺特别感兴趣。
陈小枫如获至宝：有了这些，我们的布匹一定能碾压世家产品！
别高兴太早。武霜霜泼冷水，技术再好，也需要熟练工人。而且...她压低声音，你得小心长孙家。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纺织业的控制权。
我知道。陈小枫点头，所以我先从盐和玻璃入手，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武霜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聪明。对了，你那盐...是井盐还是海盐？
矿盐。陈小枫解释，我找到了一个高纯度盐矿，用现代方法提纯。
难怪。武霜霜点头，市场上突然出现大量雪花盐，世家都疯了。他们拼命收购囤积，却发现根本买不完。
陈小枫笑了：让他们买吧。我那盐矿储量足够供应整个大唐一百年！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狼狈为奸的意味。
还有个好消息。武霜霜神秘地说，我被调到尚服局了，负责皇后娘娘的衣物管理。
尚服局？陈小枫眼前一亮，那可是接触皇室服饰的好机会！
没错。武霜霜点头，我可以接触到最高级的布料和工艺。而且...她意味深长地说，皇后娘娘很喜欢我。
陈小枫会意。长孙皇后是李世民最信任的人，能接近她，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权力中心。
对了，武霜霜突然问，你那嫂子...是什么来历？
陈小枫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武霜霜轻描淡写地说，听说她戴着一枚凤凰玉佩？
陈小枫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
宫里没有秘密。武霜霜意味深长地说，尤其是关于前朝的事...
陈小枫心头一震。武霜霜似乎知道些什么！但看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也不好追问。
两人又详细讨论了纺织技术改良的方案。武霜霜建议先从小批量试产开始，逐步培训工人，同时开发几款高端产品，直接打入皇室市场。
皇后娘娘下个月寿辰，她说，若能献上一匹与众不同的布料...
陈小枫心领神会：我明白了。一定让娘娘满意！
不知不觉，东方已现鱼肚白。武霜霜催促道：快走吧，天亮了就不好出去了。
陈小枫起身告辞，临走前郑重地说：合作愉快，未来的...陛下。
武霜霜笑骂：滚！别乱叫！
回到村里，天已大亮。陈小枫悄悄溜进院子，却见柳含烟站在房门口，一脸担忧。
小枫！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陈小枫心虚地挠头：去...去长安办点事。
伤还没好就到处跑！柳含烟又气又急，万一出事怎么办？
看她眼圈发红，陈小枫心头一软：嫂子，我错了。下次一定告诉你。
柳含烟瞪他一眼，转身去厨房：吃饭！
接下来的日子，陈小枫忙得脚不沾地。焦炭窑产出第一批焦炭，质量不错；高炉也点火成功，炼出了第一炉钢；玻璃工坊的首批产品——几十面玻璃镜和若干器皿也出炉了。
最令人振奋的是，根据武霜霜提供的技术，水力纺织机改良后产出的布匹质量大幅提升，花色也丰富了许多。苏芷柔带领村里的妇女们日夜赶工，为长孙皇后寿辰准备贺礼——一匹织有百鸟朝凤图案的锦缎。
与此同时，市场上的雪花盐价格开始暴跌。世家囤积的大量食盐成了烫手山芋，不得不亏本抛售。而玻璃镜的悄然上市，更是引发了一场抢购狂潮。
陈小枫站在村口的小山上，望着忙碌的村庄，心中豪情万丈。他的工业革命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
小枫！柳含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吃饭了！
陈小枫回头，看见她站在夕阳下，裙裾飞扬，美得像一幅画。
来了！他笑着跑过去。
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至少此刻，一切都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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