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像是被一个三百斤的甲方按在地上，用他的PPT需求文档反复摩擦太阳穴。
石毅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惨白天花板，也不是传说中慈眉善目的牛头马面，而是一块闪烁着幽幽蓝光的屏幕。
【姓名：石毅】
【工号：9527】
【今日修炼KPI：炼精化气（3%/100%）】
【距离“绩效考核”截止时间：00:09:59】
“我……这是在哪儿？”
石毅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一秒——他，一个40岁的资深秃头程序员，在连续奋战72小时、解决掉第108个BUG后，心脏发出一声“老子不干了”的悲鸣，然后眼前一黑。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正在排队等着喝孟婆汤，顺便投诉一下地府的办事效率。
可眼前这个充满赛博朋克风的金属狭窄空间是怎么回事？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被焊死的立式棺材。
石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骨节分明，充满了年轻的活力，完全不是那双被键盘和鼠标摧残多年的鸡爪。
他穿越了！
“草（一种植物）。”
还没等他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一道冰冷无情、毫无语调起伏的声音从头顶的扬声器传来，仿佛AI合成的死亡通知。
“工号9527，石毅。你的修炼进度严重落后于同期奋斗者，再有十分钟无法完成‘气血冲脉’，福报集团将根据《奋斗者淘汰协议》，对你进行‘物理性优化’。”
物理性优化？
石毅前世作为互联网大厂老油条，秒懂了这黑话——裁员，而且是带物理属性的那种，大概率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尝试着推了推面前的舱门，纹丝不动。
门是从外面锁死的！
“不是……大哥，剧本不对啊！别人穿越都是废柴逆袭、美女绕膝，我这开局就在小黑屋里等着被HR超度？”
石毅欲哭无泪，简直栓Q。
“你也不想让你的家人，因为你背上‘绩效差评’的因果业力吧？”扬声器的声音继续PUA，“记住，修炼是福报！公司为你们提供了高压灵气舱，就是为了让你们心无旁骛地提升自己！小伙子，燃烧你的卡路里，不，燃烧你的生命，去创造价值！”
伴随着这番“福报”宣言，石毅感到整个灵气舱内的压力陡然增大，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
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这个世界，强者为尊，修炼=打工，境界=KPI。
所谓的“修炼”，其实是给他们这些底层打工人挖好的天坑！
而石毅所在的福报集团，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黑的血汗工厂！
无数打工人都倒在了修炼途中，被集团剥削至死……
而他作为一个孤儿，无依无靠，迟早也会是这个结局。
“我真的会谢……刚猝死就无缝衔接二次开席是吧？”石毅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老子不要福报，老子要睡觉啊……”
就在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芭比Q，准备喜提“穿越一日游”成就时，一道清脆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炸响，那机械的声线里，竟透着一股贱兮兮的嘲讽。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发表反内卷言论，反骨值 1！】
【叮！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过低，严重影响后续带薪拉屎、上班摸鱼等核心修炼大业！】
【警告！您的摸鱼值严重不足，请立即求生！】
【为了更伟大的反卷事业，【反卷系统】正式激活！】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湛蓝色光幕，像病毒弹窗一样强制弹了出来。
【宿主：石毅】
【境界：九品·炼精境（虚弱到一只战五渣的鸡都能在你头上拉屎）】
【功法：无（只有一颗想下班的心）】
【反卷点数：0】
【当前危机：即将被集团“优化”，建议立即摆烂自救！】
石毅精神一振，系统？
我的外挂到账了？
康忙北鼻！
“系统，救我！有什么新手礼包、无敌功法、至尊神器吗？快给我整上！”
【叮！检测到宿主不思进取，只想躺平，符合本系统核心价值观。】
【恭喜宿主！特赠送【新手反卷大礼包】【表情】1！】
【是否立即打开？】
“开！必须开！马上开！”石毅在心中狂吼。
与此同时，高压灵气舱外，一名身穿中山装、面容刻板的中年人正盯着石毅舱室的能量读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就是主管赵奋斗，在公司的花名是“奋斗居士”。
“嗯？能量波动居然稳定了？是想通了，准备燃烧生命完成最后的KPI吗？”
赵奋斗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年轻人就该有狼性，就该为公司献……嗯？”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因为屏幕上，代表着石毅生命体征的能量条，非但没有因为燃烧而衰减，反而……以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坚挺的姿态，开始缓慢上涨了！
舱室内，石毅眼前金光一闪。
【叮！【新手反卷大礼包】已打开！】
【恭喜宿主，获得——】
【——《带薪如厕心经》（入门篇）！】
【叮！《带薪如厕心经》（入门篇）已存入系统空间，可随时查阅。】
【心法简介：本心法乃摸鱼学之奥义总集，修炼者可在方寸之间，模拟出惊天动地的修炼气象，实则暗中调养生息，恢复精力。实乃居家旅行、上班摸鱼、规避KPI之必备神功。】
【友情提示：修炼本心法时，宿主面部表情会略显扭曲，时而狰狞，时而便秘，请选择在无人角落或密闭空间（如厕所隔间）进行，以免被同事误认为修炼走火入魔或痔疮发作。】
石毅：“……”
我真的，会谢。
别人的系统，开局要么是《九阳神功》，要么是《吞天魔功》，最不济也是一本《御女心经》。
到我这儿，画风突变成了《带薪拉屎指南》？
系统，你正经点，我快要被“物理优化”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叮！宿主求生欲望强烈，但仍未放弃摸鱼思想，反卷精神可嘉。】
【《带薪如厕心经》入门篇——键盘侠の乱舞！】
【该心法以"键盘侠"的极致手速为灵感，将打工人的怨气转化为修炼动能，大幅提升修炼速度！】
【已自动为宿主运转心法，请宿主配合心法，做出相应的动作，以达到最佳的效果！】
没等石毅反应过来，一股奇异的暖流已经从丹田升起，自动沿着一种极其刁钻、极其猥琐的路线开始游走。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他那被高压灵气挤压得快要罢工的五脏六腑，竟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得到了丝丝滋润。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双手在面前的虚空中疯狂舞动，十指翻飞，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这动作，外人看来，仿佛是在结什么高深莫测的法印。
但只有石毅自己知道，这他娘的……不就是前世自己打游戏敲得最快时，那套祖传的“麒麟臂乱舞”指法吗？
光速QA！一秒四破！想起来了，石毅全都想起来了！
他前世可是电竞钢琴家啊！
“我敲！我要狠狠地敲！”石毅心中大喊，但嘴上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啊……为了福报……为了公司的明天……燃烧我的生命……冲啊！”
他一边声情并茂地嘶吼着，一边配合着系统，将面部表情拧成了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模样，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帝。
灵气舱外，主管赵奋斗正准备下达“优化”指令，脸上的冷笑却陡然凝固。
屏幕上，代表石毅生命体征的能量条，在跌至谷底后，竟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向上飙升！
整个灵气舱的能量读数，更是发出了刺耳的蜂鸣警报！
“这……这是……临阵突破？！”赵奋斗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寻常“奋斗者”在生命最后关头燃烧自我，能量波动确实会短暂回升，但那是一种璀璨而短暂的烟花，是生命最后的绝唱。
可9527这个新人，他的能量波动非但不像是回光返照，反而充满了某种……生生不息的韵律？
仿佛在崩溃的边缘，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并且还在持续壮大！
“疯子！真是个为了KPI不要命的疯子！”赵奋斗脸上非但没有赞许，反而闪过一丝忌惮。
这种员工，虽然符合公司的“狼性文化”，但往往也是最难控制的刺头。
不过，只要他还在福报集团，就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哼，算你运气好。”
“嘀——”
【距离“绩效考核”截止时间：00:00:00】
考核时间到。
赵奋斗冷着脸，按下了开启舱门的按钮。
“嗤——”
伴随着一阵蒸汽喷涌，灵气舱的门缓缓打开。
石毅“虚弱”地瘫倒在地，浑身被汗水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却亮得惊人。
当然亮了，刚刚在里面差点睡着，能不精神吗？
“工号9527，石毅。”赵奋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恭喜你，在最后关头完成了KPI。但不要骄傲，你的奋斗之路，才刚刚开始。”
石毅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做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主管栽培！我刚才……好像……好像有所顿悟！我感觉我还能为公司再奋斗五百年！”
赵奋斗嘴角抽了抽，没再理他，而是转身面向所有从灵气舱里走出来的“奋斗者”们。
幸存下来的员工大约有二三十人，个个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像是被榨干了的甘蔗渣，唯独石毅“虽显疲惫，但精神矍铄”。
“很好，各位都是经受住了考验的精英。”赵奋斗拍了拍手，声音在空旷的金属车间里回荡，“公司从不亏待任何一位努力的奋斗者。接下来，是你们最期待的时刻——发放本月福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打了开来。
一股奇异的血腥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只见木盒内，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十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的丹药，表面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色光晕。
“这是公司耗费巨资，为你们炼制的‘气血丹’！”赵奋斗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每一枚，都蕴含着足以让你们修为精进的磅礴气血！这是恩赐！是福报！现在，每人上前，领取属于你们的三枚工资！”
员工们的眼中，顿时也迸发出了贪婪与渴望。
在这个世界，实力就是一切。
而能提升实力的丹药，无疑是硬通货，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唯一指望。
众人排着队，依次上前，恭敬地从赵奋斗手中接过三枚气血丹，千恩万谢。
轮到石毅时，他学着别人的样子，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枚气血丹的瞬间，脑海中的系统警报声骤然炸响：
【警告！检测到致命威胁！】
【物品：气血丹（劣质）】
【说明：丹药内含高浓度精神毒素，以及老板马福报的‘奴役烙印’，服用者将在短期内修为暴涨，但七日后将神智丧失，彻底沦为只会加班的行尸走肉！】
【系统建议：立即丢弃，并对发放者进行人道毁灭！】
石毅的心脏猛地一缩。
好家伙！
这哪里是发工资，这他妈是发卖身契！
还是带自动续费、死后不休的那种！
“怎么？工号9527，公司的福报，你不敢接？”赵奋斗的眼神阴冷下来，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手里的丹药，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
周围的同事全都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不解、嫉妒，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敢当众忤逆主管，这新人是嫌命长了？
“不！主管您误会了！”
石毅猛地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
他双手“颤抖”着接过三枚气血丹，像是捧着无上至宝，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我……我只是太感动了！公司……公司待我恩重如山！我石毅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
赵奋斗一愣。
这画风不对啊。
“此等神丹，蕴含公司对我们的殷切期盼，是福报，更是考验！”
石毅慷慨激昂，演技全开，“我刚刚侥幸顿悟，正是心潮澎湃、灵感迸发之际！我现在就要去加班！为公司的宏伟蓝图，添砖加瓦！”
他这番话，把周围的同事都给说蒙了。
大哥，刚从灵气舱里死里逃生，你就要去加班？
卷王都没你这么离谱！
“至于这三枚神丹……”石毅深情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丹药，然后猛地揣进怀里，动作快如闪电。
“药力如此霸道，我必须寻一处清净之地，将其完全炼化，才能不辜负公司的栽培！绝不能在此时此刻，因为炼化丹药而耽误了我为公司奋斗的宝贵时间！”
逻辑鬼才！
我加班是为了公司，不吃药也是为了更好地加班！
这套娃PUA，石毅前世在PPT里写过无数遍，熟练得让人心疼。
赵奋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想发作，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人家句句不离“奋斗”，字字不离“公司”，政治正确得简直能当企业内训师。
你要是敢说个“不”字，你就是不支持公司发展，你就是公司的罪人！
“好……很好！”赵奋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既然你如此有觉悟，那就……”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刚领到丹药的员工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一枚气血丹吞了下去。
“咕咚。”
下一秒，那员工浑身一震，双目瞬间赤红！
皮肤下，一条条青筋如蚯蚓般暴起，浑身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拳紧握，感受着体内暴涨的力量。
“力量！我感觉充满了力量！我能为公司再干七十二个小时！”
他眼神狂热，状若疯魔，扭头就冲向最近的修炼工位，砰地一声坐下，直接进入了疯狂的修炼状态。
周围的员工们见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个个露出了更加贪婪的神色。
这药效，也太顶了！
“哼。”赵奋斗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讥笑。
又一个完美的“奋斗者”诞生了。
赵奋斗再次看向石毅，带着一丝威胁：“现在，你还觉得需要时间炼化吗？”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高强度职场表演，反卷精神可嘉！】
【叮！成功规避强制福报，奖励反卷点数 100！】
石毅心中一定，嘴上却更加“诚恳”了。
“主管！您看！正因药效如此霸道，我才更需要万全准备！”
“这位同事底子好，能承受住。可我刚刚突破，根基不稳，若是此刻服用，万一爆体而亡，岂不是浪费了公司的神丹，更耽误了公司的万古基业！我石毅，万死难辞其咎啊！”
他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仿佛真是一个为公司着想的忠臣。
赵奋斗的眼角疯狂抽搐。
他发现自己竟然被这套歪理给绕进去了。
“够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既然如此，就随你！但我警告你，今晚之前，我若是看不到你加班的身影，后果自负！”
“是！保证完成任务！”石毅一个立正，声若洪钟。
【叮！宿主成功拒绝无效加班，并为后续带薪摸鱼创造了有利条件！】
【恭喜宿主，习得《带薪如厕心经》新技能：龟息摸鱼诀！】
【龟息摸鱼诀：可大幅收敛自身气息，降低存在感，进入“人机合一”的摸鱼状态，极大降低被领导发现的概率。】
又一个摸鱼神技到手！
石毅强忍着笑意，在赵奋斗杀人般的目光中，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石毅出门后，在巨大的厂区里小心探索起来。
这个福报集团，处处透着诡异。
冰冷的金属墙壁，压抑的管道，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绝望和疯狂交织的气味。
路过的员工，要么行色匆匆，面如死灰，要么就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口中念念有词，念的都是“福报”、“奋斗”之类的词。
这里不是公司，是地狱。
石毅心中戒备万分，绕过几个巡逻的保安，来到了稍微“阳间”一点的办公大厅。
至少这里有光，有绿植，还有一个……前台？
“呀，这位小哥哥，你好面生呀~是新来的奋斗者吗？”
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传来。
石毅抬头望去，只见前台后面，一个梳着粉色双马尾的女孩正托着腮，歪着头看他，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像动漫里走出来的人物。
她胸口的工牌上，还贴着一张卡通便利贴，上面写着“正在努力”。
太违和了。
在这座人间炼狱里，出现一个如此“卡哇伊”的甜妹，就像是在粪坑里看到一朵盛开的白莲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石毅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不动声色：“嗯，刚来。”
“欢迎你加入福报大家庭哦！”
女孩笑得更甜了，从吧台下捧出一杯奶茶，热情地递了过来。
“这是公司给新人的欢迎奶茶呢，喝了它，就能元气满满地去奋斗啦！”
奶茶？
石毅看着杯子里晃动的黑色珍珠，想起了刚刚那要命的“气血丹”。
谁知道这杯奶茶里加的是不是“鹤顶红”？信不信我找315曝光你？
“谢谢，我刚顿悟，不宜饮用寒凉之物。”石毅面无表情地拒绝。
“哎呀~”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小哥哥好冷淡呢，人家叫甄欣，你叫什么名字呀？”
“石毅。”石毅淡淡回道。
就在这时，石毅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主管赵奋斗！
他正铁青着脸，朝着大厅这边走来，眼神像雷达一样四处扫视，显然是在找自己。
完了！被他逮到没去“加班”，绝对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