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寒气顺着石阶向上蔓延，仿佛要将所有温暖都驱逐出境。
阴冷，潮湿。
这便是霍格沃茨魔药学教室给人的第一印象。空气里永远悬浮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像是腐烂的植物根茎与动物内脏在酒精中发酵了数百年，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魔力气息。
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的长桌泾渭分明，如同两条互不相容的河流，将教室分割成两个世界。无形的火药味在学生们压抑的呼吸间悄然弥漫。
教室的门被一道无声的阴影推开。
西弗勒斯·斯内普滑了进来，他的黑袍如同凝固的夜色，吞噬了周围摇曳的火光。他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存在感却瞬间压倒了一切。
那双毫无温度的黑色眼眸，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全场，最终，毫无意外地在格兰芬多长桌上定格。
“这门课不需要你们愚蠢地挥舞魔杖。”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油腻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因此，我想你们中很多人都学不会欣赏这门严谨而精密的科学。”
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紧张的面孔，最后，像一枚精准制导的毒针，扎在了哈利·波特身上。
“波特！”
斯内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戏剧化的腔调。
“我们鼎鼎大名的——救世主。”
哈利在全班的注视下，身体一僵，被迫站了起来。他能感觉到来自斯莱特林长桌的数十道讥诮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
“告诉我，”斯内普向前倾身，压迫感十足，“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得到什么？”
一片茫然。
哈利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无异于天外之音。
他身旁，赫敏·格兰杰的手“唰”地一下举了起来，手臂绷得笔直，指尖几乎要戳穿地窖那潮湿的天花板。她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嘴唇翕动，答案就在嘴边。
斯内普却仿佛瞎了一般，视线纹丝不动，依旧死死地钉在哈利身上。
“不知道？”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那我们再试试。告诉我，牛黄可以从哪里找到？”
哈利依旧答不上来，他甚至连牛黄是什么都不知道。巨大的羞耻感和愤怒涌上心头，热血冲上脸颊，让他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赫敏在一旁压低了声音，用气声飞快地提示着，急得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看来，名气并不能代表一切。”
斯内普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他享受着哈利的窘迫，享受着格兰芬多全体学生的敢怒不敢言。
接着，他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哈利身上移开，转向了自己学院的长桌。那冰冷的面具在瞬间融化了，当他看到莱纳斯·塞尔温时，眼神中甚至出现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柔和”的东西。
“不过，总有些人能证明，天赋是真实存在的。”
斯内普慢悠悠地开口，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像是在展示一件珍贵的藏品。
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一个让整个教室的空气都为之凝固的问题。
“谁能告诉我，作为剧毒之王的蛇怪，其毒液的解药，除了凤凰的眼泪之外，最关键的核心材料是什么？并且，至少说出三种不同的配置方法及其优劣。”
死寂。
彻彻底底的死寂。
这个问题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别说一年级的新生，就连坐在教室后排，那几个旁听的七年级拉文克劳，都紧紧皱起了眉头，脸上写满了困惑与震惊。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教材的范畴，属于古代魔药学的禁忌领域。
赫敏那只一直高举着、象征着她渊博知识的手，第一次，也是开学以来第一次，迟疑地、带着一丝挫败感地，缓缓放了下来。
斯内普的目光扫过格兰芬多们一张张或茫然、或震惊、或窘迫的脸，享受着这份由智识碾压带来的愉悦。
就在这时，一只手，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从斯莱特林的长桌上，不急不缓地举了起来。
是莱纳斯。
“塞尔温先生。”
斯内普立刻点名，那油腻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期待。
“教授。”
莱纳斯站起身，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有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最关键的核心材料，是被石化后又被复活的曼德拉草的根茎汁液，并且，这种汁液必须在石化复苏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进行采集。”
他顿了顿，给了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目光平静地迎向斯内普。
“因为只有经历过石化死咒这种蕴含了‘伪死亡’概念的能量循环，曼德拉草的生命力才能被激发到极致，从而产生一种特殊的、能够中和蛇怪毒液中死亡魔力的活性物质。”
这番解释，已经让斯内普的眼睛亮了起来。
“至于配置方法，”莱纳斯继续说道，他的语速平稳，逻辑清晰得可怕，“第一种，是与独角兽的角粉末进行混合，以月光石为媒介进行熬煮。优点是见效最快，三分钟内即可生效。缺点是两种至纯的生命力会产生剧烈冲突，永久性地损伤受术者的魔力核心，导致魔力上限终生无法再提升。”
“第二种，是与被祝福过的‘生命之水’进行调和，辅以磨碎的狮鹫之羽。这种方法更为温和，但配置过程极其复杂，对温度和搅拌手法的要求精确到秒。优点是几乎没有副作用，缺点是材料罕见，且药效生效缓慢，需要至少一个小时，对于急性中毒者来说，等于无效。”
他侃侃而谈，仿佛不是在回答问题，而是在进行一场学术授课。
“还有第三种，也是最古老、早已失传的一种方法。将曼德拉草汁液与少量龙血混合，用自身的魔力作为引子，在纯银坩埚中进行‘活体炼金’。这种方法记载于公元五世纪的《帕拉塞尔苏斯手札》中，优点是可以完美中和毒性，甚至能小幅度增强受术者的体质。但缺点是，成功率极低，且对施术者的魔力控制要求堪称变态，稍有不慎，坩埚内的两种高能量物质就会发生爆炸，其威力足以夷平整个房间。”
莱纳斯不仅完美回答了问题，甚至还补充了斯内普都只在某些古籍孤本中见过的理论，并精准地指出了每一种方法的来源与利弊。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股排山倒海般的知识洪流所淹没，窒息般的震撼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包括斯内普。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双黑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满意、骄傲，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无与伦比的答案！”
斯内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几乎是吼了出来。
“为斯莱特林，加上二十分！”
接下来的缩身药剂熬制环节，彻底沦为了莱纳斯的个人秀。
他处理材料的手法精准得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仪器。切割月长石时，每一刀的深度都完全一致；研磨雏菊根时，粉末的细腻程度堪比教科书上的图例。每一个步骤，都完美无瑕，充满了某种韵律感和艺术感。
最终，在大多数人还在手忙脚乱地控制火候时，他第一个熄灭了火焰。
他的坩埚里，呈现出一汪完美的、翠绿色的液体，清澈透亮，表面泛着一层柔和的银色光晕。
“又一个完美的成品！”
斯内普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他拿起一小瓶样品，像是欣赏最完美的艺术品。
“为斯莱特林，再加十分！”
整堂课下来，格兰芬多因为哈利最初的回答不出，以及纳威·隆巴顿不慎融化了一只坩埚，被斯内普毫不留情地扣掉了十几分。
而斯莱特林，仅仅因为莱纳斯一个人的出色表现，就疯狂地加上了三十分。
下课的铃声响起。
格兰芬多的学生们垂头丧气，收拾东西的手都带着一股无力的憋屈。
另一边，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则个个扬眉吐气，他们看向莱纳斯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尊敬或佩服。
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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