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很高,足以让上面的人,俯瞰整个广场。
当苏岚那身洁白的研究员制服,出现在高台之上时,整个广场的喧嚣,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拿扩音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的每一张面孔。
那些叫嚣的学生,那些犹豫的看客,那些麻木的旁观者。
“我是苏岚,京武大学归墟之门项目,现任总负责人。”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不带感情,像是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
“我的老师,叫顾清影,也就是你们口中那个废物的母亲。”
台下一片死寂。
“很多人不理解,一个科学家能为联邦做什么。今天,就给你们上一课。”
苏岚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刚才叫嚣得最凶的体育生身上。
“穿阿迪王限量款球鞋的那个,你父亲是东部战区后勤部的对吗?”
那体育生一愣,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苏岚继续说道:“三年前,东部战区与黑潮在天狼星域爆发决战,联邦第七、第九、第十一舰队,共计十二万将士,被分割包围,补给断绝,危在旦夕。”
“按照常规航行速度,最近的支援部队,需要三个月才能抵达。”
“三个月,足够那十二万将士的尸骨被妖兽啃得渣都不剩。而你的父亲就在那支补给断绝的后勤部队里。”
体育生的脸色,开始变了。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我老师顾清影带着她的团队,在地下五千米的实验室里,连续工作了七十二个小时,不眠不休,完成了空间跃迁理论的最后一次验算。”
“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空间坐标的定位基点,承受了足以撕裂山海境强者的空间压力,强行开启了第一道实验性跃迁门。”
“联邦的援军通过那道门,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抵达了天狼星域。十二万将士得救了,你的父亲活了下来。”
“他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他运气好,也不是因为联邦的将军指挥得当,而是因为我的老师,在那七十二小时里,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力,用几乎毁掉自己灵脉根基的代价,为他们抢下了那宝贵的三个月。”
苏岚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那个体育生的心上。
他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而你们口中那个废物江新,那三天,正发着高烧,一个人躺在廉租房里,等着他那个答应了要回来陪他过生日的妈妈。”
“他等来的,是一份被列为联邦最高机密的三等功嘉奖令,和他母亲因为透支生命力而陷入重度昏迷的消息。”
苏岚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个背着限量款包包的女生。
“你母亲是联邦第一纺织厂的工程师,去年,因为攻克了冰蚕丝的量产技术,被评为劳模,你们家也因此分到了一套大房子对吗?”
女生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包。
“那你知不知道,冰蚕丝的原始基因序列,是谁提供的?”
“是我老师,她在一次对归墟之门后未知世界的探索中,遭遇了空间乱流,九死一生,带回了三份样本。其中一份就是冰蚕丝的母体基因。”
“为了带回那份样本,她的一支科研小队三名博士七名硕士,永远留在了那片虚无的空间里,而她自己左臂被空间裂隙切断,是靠着再生技术才重新长了回来,那一年江新十岁,他有整整一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苏岚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你们身上穿的衣服,你们吃的灵谷,你们每天享受的和平与安宁,背后都有我老师顾清影的影子。她不是英雄,因为她的功绩,永远不会被写进教科书,她的名字永远是最高机密。”
“她只是一个科学家,一个母亲,一个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你们这些她素未谋面的孩子,奉献了自己的一切,甚至连陪伴自己亲生儿子成长的时间都没有的普通的母亲。”
说完,苏岚退后一步,将位置让了出来。
陆政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站到了台前。
他的气场与苏岚截然不同,充满了血与火的爆裂气息。
“我叫陆政,联邦第七舰队指挥官。江卫国是我的兄弟,过命的兄弟!”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你们都说江新是穷鬼,是废物。那我告诉你们,他为什么穷!”
“联邦战神不动明王,一年的功勋点,足以买下你们桐城最豪华的地段,但他没有,他所有的功勋,所有的抚恤,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全部捐给了联邦烈士家属基金会!”
“他跟我说,老陆,我多活一天,都是赚的,那些牺牲的兄弟,他们的家人,比我更需要这笔钱,我儿子有手有脚,我不能让他当一个躺在功劳簿上的废物!”
陆政的虎目渐渐红了。
“你们有人说江新是废物,体能好有什么用?灵脉不行就是个垃圾!”
“那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
“五年前,7号黑潮战场,三十万虫族围城,城里有我们联邦五万后备兵员和十万平民,当时城墙破了,所有人都以为要完了。”
“是江卫国,驾驶着他那台破破烂烂的玄甲机甲,一个人一把刀,堵在了那个三十米宽的缺口前!”
“他一个人顶着虫潮,杀了整整三天三夜!”
“机甲的能量打光了,他就用备用电源。备用电源耗尽了他就用肉搏,他的刀砍卷了,就用拳头砸,拳头碎了就用牙咬!”
“通讯频道里,我只听到他一遍又一遍地嘶吼,老子是江卫国,老子的儿子还在等我回家,你们这群杂碎,谁也别想过去!’”
“三天后援军赶到,看到的是一座由虫族尸体堆积起来的山,而江卫国就插着那把断刀,站在尸山顶上,他的机甲已经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
“医生说他全身骨骼,超过百分之七十是粉碎性骨折,他的内脏多处衰竭,支撑他站着不倒的,只有一样东西——意志。”
“就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在等他回家。”
陆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哽咽。
“这样的父亲生出来的儿子,你们管他叫废物?”
“他那身远超常人的体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那个男人用自己的命,用自己的血给他换来的,最宝贵的遗产!”
“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他指指点点!”
最后一句,陆政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那些叫嚣的学生,一个个面如土色,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个体育生,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想起了三年前,劫后余生的父亲回到家,抱着他嚎啕大哭的样子。
那个背着限量款包包的女生,手里的名牌包,此刻却像是烙铁一样滚烫,她再也拿不住,任由它掉落在地。
周坤站在人群中,脸色惨白如纸。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他父亲的权势,在这些惊天动地的功绩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卑微得像一个笑话。
英雄的故事,总是充满了力量。
当这些被尘封在机密档案里的过往,被血淋淋地揭开时,那种震撼,足以击溃任何苍白的辩解和污蔑。
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在陆政的搀扶下,缓缓走上了演武台。
是江新。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
这堂公开课,还差最后一位主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