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一个人的新闻发布会，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把姬家、东方家以及他们背后那张大网精心策划的舆论围剿，打得七零八落。
他们准备了刀枪剑戟，准备了千军万马，却发现对手直接放弃了城池，孤身一人走进了他们永远无法触及的荒原。
所有后续的招数，所有攻讦的言辞，都打在了空处，显得滑稽而可笑。
联邦网络上，前一秒还在为行走的核弹而恐惧的民众，下一秒就被这决绝的姿态彻底震撼。
“我操，我收回之前的话，这才是爷们！”
“放弃一切，退学，以流浪武者的身份去边境猎杀黑潮，这他妈比拿个冠军燃一万倍！”
“姬家和东方家那帮人脸都绿了吧？想把人家钉在耻辱柱上，结果人家自己走了，还走得这么潇洒，直接把柱子都给扛走了。”
“从今天起，我是江新的脑残粉，谁黑他我跟谁急。他不是英雄之子，他就是英雄本身！”
风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反转，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
这一次，人们追捧的不再是那个背景深厚、天赋异禀的盘古计划继承人，而是一个敢于舍弃一切，用行动去践行信念的孤勇者。
姬家老者坐在贵宾席上，看着江新离去的背影，浑浊的老眼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寒意。
他低估了这个年轻人，彻彻底底地低估了。
他以为江新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只要用舆论的锁链就能困死他。
可他没想到，这头猛虎不仅自己挣脱了锁链，还一脚踹翻了笼子，告诉所有人，他要去更广阔的丛林里，成为真正的百兽之王。
“爷爷，我们……”一个姬家子弟凑过来，想说些什么。
“闭嘴。”姬家老者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衣衫，恢复了那份世家掌舵人的威严，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丝谁都能听出的沙哑。
“回去。重新评估所有计划。从今天起，江新的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
他知道，这一局他们输了。
而且输得比擂台上更惨。
……
京武大学的别墅里，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
熊振山没有再骂骂咧咧，他只是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柄巨大的战斧，斧刃上寒光闪烁，映出他通红的眼眶。
雷破军默默地站在训练室的角落，对着一个人形靶，一拳一拳地打着，没有动用任何能量，纯粹的拳头砸在金属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仿佛在发泄着什么。
萧定国和陆政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
茶几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当江新推门进来时，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四道复杂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有欣慰，有骄傲，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担忧。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还没死呢，怎么搞得像在开追悼会。”江新扯出一个笑容，试图缓和这压抑的气氛。
“放屁！”熊振山猛地站起来，把战斧往地上一顿，整个别墅都晃了一下。
“你小子这跟去送死有什么区别？边境是什么地方？黑潮是什么东西？你一个人，连个后援都没有，被怪物吃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老熊说得对。”陆政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深了几分。
“我们知道你的想法，也为你骄傲，但是你真的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天塌下来，有我们这些老家伙顶着。”
江新摇了摇头，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熟悉的校园景色。
“陆叔，以前我总觉得，父亲的选择太沉重了。为了守护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但今天我站在台上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一点。当你的身后站着你在乎的人，站着信任你的人，你就没法后退。与其等着敌人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我做出选择，不如我先一步，自己走进那片没有规则的丛林。”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而且，你们真的以为，他们会就此罢手吗？”
萧定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一道精光。
“你的意思是？”
“他们想看到的，是一个被民众恐惧、被体制抛弃的江新。现在我主动脱离了体制，看似跳出了他们的包围圈，但实际上，我也失去了所有的保护。”
江新平静地分析着：“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流浪武者，就算死在了某个无人区的角落，又有谁会去追查呢？”
“他们只需要在暗中，发布一个针对我的高额悬赏，边境上那些亡命之徒，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这番话让四位将军脸色骤变。
他们只看到了江新破局的决绝，却忽略了这背后潜藏的，更加致命的危险。
“所以，我需要彻底消失。”江新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江新这个名字，从今天起，会成为一个传说一个象征。而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默默无闻的，挣扎在底层的猎人。”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在他们的情报网覆盖到边境的每一个角落之前，找到一个能让我安心磨砺自己的地方。”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陆政第一个站了起来，他走到江新面前，眼神无比郑重。
“我明白了。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们就给你准备几件临别的赠礼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看起来像普通身份卡的芯片递给江新。
“这里面，是一个全新的身份，李卫，二十岁，孤儿，来自一颗偏远的矿业星球，父母死于一次矿难。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这个身份信息，我用了军部最高级别的加密权限植入的，除了我们几个，谁也查不到。”
李卫。
卫取自父亲名字中的卫国。
江新心中一暖，接过了这张决定他未来的卡片。
“光有身份可不够。”熊振山也走了过来，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巴掌大小，造型粗犷的金属酒壶，塞到江新手里。
“这里面装的，是老子用北极星万年冰髓，加上三十六种高能量异兽的精血酿的小太阳。”
“别他妈当酒喝，一口就能让你原地爆炸。关键时刻，抿一小滴，能让你在能量耗尽的情况下，瞬间恢复三成战力，比任何军用兴奋剂都管用，还没副作用。”
“省着点用，就这么一壶。”
江新掂了掂，酒壶入手极沉，里面仿佛装着一颗真正的太阳。
雷破军依旧沉默着，他走到江新面前，将一把连刀鞘都呈现出暗红色的短刀，放在了桌上。
刀鞘古朴，没有任何装饰，但拔刀出鞘的瞬间，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连空气都仿佛被割裂。
刀身狭长，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
“这把刀，叫碎星。”雷破军瓮声瓮气地开口：“刀身是用一头裂变巅峰级的星空巨兽的獠牙主根打磨而成。”
“我往里面，融入了我的一缕本源雷意。它能轻易切开裂变级异兽的甲壳，并且能最大程度地传导你的能量。”
“最重要的是，它的材料特殊，任何探测器都扫描不出它的能量反应。”
一把完美的，杀人越货的凶器。
最后，萧定国递过来一枚不起眼的黑色戒指。
“这不是空间戒指，联邦的技术还没到那个地步。这是一个生物脑波数据终端。”
“里面储存了我整理过的，联邦公开资料库里，所有关于黑潮生物的图鉴、习性、弱点分析，以及已知的所有边境区域的地理环境、资源分布和危险等级评估。”
“知识有时候比武器更重要。”
陆政的身份，熊振山的烈酒，雷破军的凶刃，萧定国的智库。
这四件礼物，几乎涵盖了一个流浪武者，在边境生存所需的一切。
“苏博士呢？”江新环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总是抱着数据终端的冰山美人。
“她走了。”陆政说：“她说你的路需要自己走，她能做的已经在模型里推演完了。”
“不过，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陆政递过来一个看起来像地摊货的个人终端，外壳上还有几道划痕。
“她说，这是她改装过的，拥有军用级别的加密信道和物理隐形功能，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个无法被追踪的紧急求救信标。”
“她说希望你永远也用不到它。”
江新握着那个廉价的终端，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冰冷外表下的，隐藏的关切。
“好了，小子。”熊振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轻。
“东西都给你了，路要怎么走，看你自己的了，记住活着回来，你要是死在外面，老子就算把整个边境翻过来，也要把你的骨灰刨出来带回来骂！”
江新眼眶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矫情的话，只是对着四位长辈，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过身，带着那四份沉甸甸的礼物，和苏岚最后的关心，走出了别墅。
没有回头，没有告别。
当晚，一艘前往联邦边境星域的公共运输舰，缓缓驶离了首都星的空港。
在拥挤的三等舱里，一个名叫李卫的黑发少年，靠在舷窗边，看着那颗越来越远的璀璨星球，眼神平静而深邃。
再见了江新。
你好李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