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油纸伞下，雨丝顺着伞沿滴落，在脚边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那句没过脑子的“姐姐好漂亮”在潮湿的空气里飘荡，尴尬得让我想当场变成一条蚯蚓钻进地缝里！(；´д｀)ゞ
叶去疾——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美得不像话的“仙女姐姐”其实有个这么武侠的名字——明显也愣住了。
他（此刻我大脑还在死机重启中，暂时无法更新认知）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长睫毛上沾的雨珠颤了颤，白皙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被雷劈中了，又像是……有点想笑？
他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伞又往我这边倾斜了一点，自己大半个肩膀瞬间暴露在雨幕里，深蓝色的旧工装很快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那些碎裂的泥块，目光落在最大的一块裂开的胚体断面上，眼神里带着清晰的心疼。
“对、对不起！”我猛地回神，脸烫得能煎鸡蛋，“我赔！多少钱我都赔！”
虽然我的零花钱在体校魔鬼小姨的管控下已经所剩无几，但闯了祸就得认，这是上辈子在鲸群里学到的规矩——撞坏了别鲸的玩具（比如海龟壳什么的），就得叼条肥鱼去赔礼道歉。
叶去疾摇摇头，依旧没说话，只是伸出那双沾满泥浆却骨节分明的手，极其轻柔地捡起几块较大的碎片，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雨水顺着他微湿的鬓角滑落，滴在深褐色的泥块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像个闯祸后被罚站的倒霉孩子。巷子里安静得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我砰砰乱跳、快赶上赛艇引擎的心跳。
完蛋了，他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是个冒冒失失的神经病？(´；ω；｀)
就在我纠结要不要再磕头认个错（鲸鱼式道歉法：翻身露出肚皮表示臣服）时，叶去疾终于站起身，指了指作坊里面，声音清冽微哑，带着点雨天的凉意：“雨大，先进来。”
“啊？哦哦！”我如蒙大赦，赶紧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溜进了这间充满泥土和柴火气息的小作坊。
作坊里比外面看起来更拥挤，也更……神奇！
靠墙堆着好多深褐色的泥巴，几个圆盘（后来知道叫拉胚机）在慢悠悠地转着，上面还放着没做完的碗啊罐啊什么的。
角落里有个用砖头砌成的、像小房子一样的东西，正散发着暖烘烘的热气，里面似乎有红光透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泥土味、淡淡的柴火烟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有点像雨后森林的味道。
叶去疾把伞靠在门边，走到一个放着水盆的木架旁，示意我伸手：“洗洗。”
我这才发现，刚才撞翻架子时，手肘和手掌都蹭上了不少泥巴，湿漉漉黏糊糊的。
我赶紧把手伸进清凉的水里搓洗，冰凉的感觉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
偷偷抬眼瞄他，他正背对着我，用一块干净的湿布仔细擦拭着那些捡回来的碎片，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特别专注，鼻梁挺直，下颌线清晰。
“那个……”我洗完手，绞着湿漉漉的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真的对不起……我赔你钱吧？或者……或者我帮你干活抵债？”
体校训练虽然累，但我力气还是有一把子的！搬砖和泥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
叶去疾转过身，把擦干净的碎片轻轻放在旁边一个木台上，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我手肘处——刚才摔倒时蹭到粗糙的青石板，擦破了一点皮，渗着血丝，混着泥水，看起来有点狼狈。
“啊？这个啊，没事没事！”我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小伤！在体校训练磕磕碰碰多了去了！”比起上辈子被渔网勒得皮开肉绽，这点小擦伤简直像被小鱼蹭了一下。
他却没理会我的豪言壮语，走到角落一个旧木柜前，拉开抽屉翻找起来。
我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到他拿出一个小小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他走回来，把创可贴递给我。包装上，一只圆滚滚、黑白相间的虎鲸正憨态可掬地吐着水花。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虎鲸……我的族群……
“谢、谢谢……”我接过创可贴，声音有点发涩。
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把印着小虎鲸的那面贴在擦伤的地方。
清凉的药膏渗入皮肤，缓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心里却莫名暖了一下。
“你……”我鼓起勇气，指了指那些碎片，“你做的这些……是什么呀？”
看起来像是碗，但比普通的碗厚实很多，颜色也更深沉。
“黑砂陶。”叶去疾终于开口说了句完整的话，声音依旧不高，却像清泉流过石子，很好听。
他拿起一块碎片，指腹摩挲着断口处那奇特的、如同虎鲸皮肤般的黑白交织纹路，“曜变釉，还没烧。”
曜变？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虽然我完全不懂，但看着那天然形成的、充满生命力的纹路，再联想到刚才摔碎时的心疼，我大概能猜到这玩意儿很珍贵。
“曜变……很难做吗？”我小声问。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些碎片上，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火候，时机，运气。”简短的六个字，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我顿时更愧疚了，感觉自己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呃，虎鲸？(╥﹏╥)
“那个……我、我帮你一起收拾吧？”我试图补救，撸起袖子，露出贴着小虎鲸创可贴的胳膊，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叶去疾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走到一堆湿泥旁边，用木槌“砰砰砰”地捶打起来。
那泥巴在他手下好像特别听话，很快就变得柔韧光滑。
他揪下一小块，放在手心，手指灵巧地揉捏着，不一会儿，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猪就成型了！惟妙惟肖！
“哇！”我眼睛瞬间亮了，“好厉害！”这手艺，比我在海底用尾巴拍沙子堆城堡高级多了！
他似乎被我的惊叹取悦了，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几乎看不见。他又揪了一小块泥递给我。
“给我的？”我惊喜地接过，凉凉的、软软的陶泥握在手里，感觉特别新奇。
我学着叶去疾的样子，想把泥巴揉圆。
可这泥巴在我手里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听使唤！我想捏一条威风凛凛的虎鲸，纪念我逝去的鲸生。
结果……
“呃……”我看着手里那坨勉强能看出脑袋和尾巴、但身体臃肿、线条扭曲的“不明生物”，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儿……说它是海豚都抬举它了，更像一条吃撑了的……胖头鱼？(◞‸◟)
叶去疾凑过来看了一眼，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清晰地闪过一丝……笑意？
虽然他还是绷着脸没笑出声，但我敢用我上辈子最肥美的那条鲱鱼打赌，他绝对在忍笑！
“喂！不准笑！”我恼羞成怒，把那条“胖头鱼”往他面前一递，“第一次嘛！手生！你行你上啊！”
他倒是没推辞，接过我那惨不忍睹的作品，手指沾了点水，开始修整。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指尖在泥胚上划过，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臃肿的身体被推捏得流畅了一些，歪斜的尾巴也被扶正，甚至还在背鳍的位置轻轻压出了几道流畅的线条。
“哇！活了活了！”我看着他手里渐渐成型的虎鲸，虽然还是有点憨憨的，但比我的“胖头鱼”好太多了！
“你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我凑得更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泥土和皂角混合的清爽气息。
叶去疾被我突然的靠近弄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了侧身，耳尖似乎有点泛红。
他没说话，只是把修好的小鲸鱼递还给我，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空着的拉胚机。
“让我试试这个？”我跃跃欲试。刚才看他操作，好像挺简单的嘛！转啊转，捏啊捏，一个碗就出来了！
我信心满满地坐过去，学着叶去疾的样子，把一块泥巴拍在转盘中心，脚下一蹬——转盘“嗖”地一下飞快转了起来！
“诶诶诶？！”
我手忙脚乱地去扶那块泥巴，结果它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我手里疯狂变形！我想把它拉高，它“噗”地一下瘫下去；
我想把它收口，它“唰”地一下飞出去半边！泥点子溅了我一脸，连额头上都沾了一块！
(ﾟДﾟ≡ﾟДﾟ)
“噗嗤——”
这次，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叶去疾他！笑！出！声！了！
虽然只是很短促的一声轻笑，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但在安静的作坊里格外清晰。
我顶着满脸泥点，僵硬地转过头。
他正用手背抵着唇，肩膀微微耸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细碎的笑意，像落满了星子。
雨天的微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什么尴尬啊、胖头鱼啊、飞出去的泥巴啊，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念头：
仙女姐姐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这冲击力也太大了！我的鲸鱼脑CPU要烧坏了！(;°ロ°)
“咳，”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迅速收敛了笑容，恢复了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只是耳根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他走过来，关掉了疯狂旋转的拉胚机，拯救了那团已经不成形的泥巴，也拯救了快被转晕的我。
“慢慢来。”他递给我一块湿布擦脸，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胡乱擦着脸，心里的小鹿（或者说小虎鲸？）还在砰砰乱撞。作坊里一时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角落里那个小窑炉里柴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和他身上那股清爽的味道，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咕噜噜……”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是我的肚子！它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抗议！
(⊙﹏⊙)从体校溜出来到现在，我除了早上那点营养餐，啥也没吃！刚才又经历了“水劫”惊吓、摔碎东西恐慌、捏泥巴消耗，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
叶去疾愣了一下，看向我。
我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真是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我……我饿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他沉默了几秒，转身走到作坊最里面，掀开一个盖着白布的竹篮。
一股诱人的、带着谷物焦香的甜味飘了出来。他拿出一个……烤红薯？用油纸包着，还冒着丝丝热气。
他把红薯递给我。
“给、给我的？”我受宠若惊。
他点点头。
我接过那还烫手的红薯，剥开焦脆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瓤。咬一口，又香又甜，热乎乎的暖流瞬间从喉咙滑到胃里，驱散了雨天的阴冷和刚才所有的尴尬不安。
“好好吃！”我满足地眯起眼，像只终于吃到鱼的猫（鲸？），“谢谢你啊！仙女……呃，叶、叶同学？”我差点又秃噜嘴了！
叶去疾没在意我的称呼，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狼吞虎咽，自己则拿起工具，开始慢慢修补那些摔碎的胚体碎片。
他的手指灵巧而稳定，沾着泥浆，一点一点地将裂痕弥合。昏黄的光线下，他专注的侧脸仿佛一幅静谧的画。
作坊外雨声潺潺，作坊内暖意融融，红薯的香甜混合着泥土和柴火的气息，还有眼前这个安静修补着破碎的“曜变”的少年……
这一刻，我这条被迫上岸的咸鱼（虎鲸），好像……也没那么讨厌陆地生活了？(◕‿◕)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魔鬼小姨”四个大字！
救命！忘了时间！要被抓包了！Σ(っ°Д°;)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