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渊裂隙的边缘，能量乱流依旧如垂死的巨兽般嘶嚎呜咽，刮起阵阵湮灭之风的余波。锈铁城废弃排污巨管的出口处，弥漫着尘埃与金属锈蚀的腥甜气味，混杂着归墟特有的、那种能侵蚀记忆的虚无瘴气。
玄璃单膝微屈，倚靠在一根锈蚀断裂、布满凝油污渍的金属管壁上，呼吸略显急促。先前强行催动蚀光星律击穿图书馆地板，又硬生生承受了净律巡卫光矛阵列的余波，即便有诅咒锁链那诡异而强大的生命力支撑，也绝非轻松之事。更别提那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她灵魂与躯体的天穹诅咒，此刻因力量的剧烈消耗而愈发躁动，漆黑如活物的锁链在她白皙的皮肤下嘶嘶游走，勒出痛苦的凹痕，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
烬沉默地站在她身侧稍前的位置，像一道灰霾凝成的屏障。他肩胛处，被光矛擦过的伤口没有流血，只有浓郁的、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灰雾在其中翻涌、蠕动，不断修复着、同时也吞噬着那些试图扩散的净律辉光。他的瞳孔是冰冷的银灰色，正快速扫视着周围环境，巨兽肋骨般交错的锈蚀管道、凝固的工业废料、以及更远处那片被尘寰灰黄色天幕笼罩的、无边无际的锈铁荒漠。无数窃取而来的记忆碎片在他空寂的灵魂深处自动归档、比对，生成最佳的隐匿与撤离路线。
那名被玄璃咒链卷来的年轻巡卫“蝉”，瘫倒在污秽的地面上，身体因恐惧和颈间那冰冷致命的触感而剧烈颤抖。他脸上的净律巡卫面具已然碎裂，露出其下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庞，看上去不过少年年纪，眼神里充满了被强行灌输的信仰崩塌后的茫然与惊惧。锁链并未真正勒紧，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与诅咒的低语，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
短暂的死寂被一道从阴影中滑出的身影打破。
那身影如同融入锈蚀背景的一滴墨迹，无声无息，直到他开口，才让人惊觉其存在。
“真是狼狈啊，圣女殿下。还有这位…有趣的无魂之人。”
来者嗓音带着一种刻意打磨过的沙哑，像是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他穿着一身贴合阴影的暗色衣物，材质特殊，似乎在微弱光线下也能模糊轮廓。脸上带着半张遮住鼻梁以上的暗金属面具，露出的嘴角勾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过玄璃的诅咒锁链，最终定格在烬肩头那不断湮灭又重生的灰雾伤口上。
是夜枭。那个在管道中现身，抛出骨钥的神秘天穹叛逃者。
玄璃金瞳中寒意骤升，颈间的锁链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绷紧声。即便落魄至此，她周身依旧散发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冰冷威仪：“叛星者，你的目的？”
夜枭低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踱步到那名年轻巡卫身边，用靴尖轻轻踢了踢对方瘫软的身体，动作轻佻得像是在拨弄一件无用的垃圾。
“可怜虫。被灌满了‘净化世间污秽’的美梦，结果发现连自己效忠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对吧？”他的话语如同毒针，精准刺入少年巡卫混乱的心防。“他们是不是告诉你，圣女是世间至污，必须清除？告诉你尘寰是流放之地，充满需要‘净化’的渣滓？”
少年巡卫猛地一颤，瞳孔收缩，似乎想反驳，却被颈间锁链的寒意冻住了所有话语，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夜枭俯下身，几乎贴着少年的耳朵，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得如同毒蛇吐信：“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每个像你这样的‘净化工具’体内，都被种下了同样的东西？一颗…随时可以让你变成爆炸烟花的‘星标？”
少年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夜枭。
夜枭直起身，目光转向玄璃和烬，嘴角的弧度变得冰冷而残酷：“交易很简单。我帮你们摆脱后面那群烦人的‘猎犬’，甚至告诉你们一条连神殿记录里都没有的、相对安全的界渊密道。而你们…”
他顿了顿，抬手，指尖划过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那里的衣物微微凸起，似乎掩盖着什么。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觉到一股微弱却令人极其不适的、带着净化与束缚意味的能量波动隐隐传出。
“…帮我把我身体里的这颗‘星标’挖出来。”
“不可能。”玄璃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冰冷如铁，“星律追踪标乃神殿核心禁术，与受术者灵魂共生。强行剥离，几乎等同湮灭其魂。更何况，其中必然设有反噬禁制，一旦触发，施术者与受术者皆难逃厄运。”
“啧啧啧，”夜枭摇着手指，脸上露出一种夸张的惋惜表情，“殿下，您还是那么…恪守教条。或者说，天真？”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若是容易，我何必找上你们？找上…这位能吞噬净律之力的特殊存在？”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烬，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贪婪。
烬的银灰色瞳孔对上夜枭的视线，空洞，漠然，没有任何情绪反馈，仿佛只是在分析一件物品的构造。
夜枭也不在意，继续道：“至于反噬…殿下，您觉得我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这东西在吸取我的力量，定位我的存在。像一条拴在脖子上的无形链子，另一头攥在那些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人手里！活着，也不过是等待他们哪一天觉得我没用了，或者想杀鸡儆猴，就随手捏爆这颗‘炸弹’！”
他的情绪略有激动，但很快又压制下去，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只是眼神深处的疯狂与恨意愈发浓烈：“与其那样，不如赌一把。赌殿下您虽然被放逐，但对星标的了解远超常人；赌这位…‘无魂者’，他的力量能克制星标的反噬。”
他再次看向烬，语气带着致命的诱惑：“怎么样？空壳小子。想不想尝尝…真正属于天穹核心法则的‘味道’？这东西里面蕴含的‘规则’和‘记忆’，可比你在归墟垃圾堆里捡到的那些残羹冷炙…美味多了。”
烬的目光微微低垂，落在那名年轻巡卫颈后同样微微发光、若隐若现的星标印记上，又转向夜枭的胸口。他肩头的灰雾翻滚得略微剧烈了一些。无数与能量解析、灵魂结构、诅咒禁制相关的记忆碎片在他意识中自动组合、推演。危险，极高。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密度…也极高。尤其是关于“天穹”的底层规则。
玄璃的眉头紧蹙。她深知星标的可怕，更不信任夜枭。但眼下的情势…净律巡卫可能随时追来，她状态不佳，烬也带了伤，还带着一个拖累…
就在这时，夜枭仿佛看穿了她的顾虑，又抛出一个重磅筹码：“哦，对了，顺便附赠一个消息。追你们的那队巡卫里，带队的那位‘辉星使’大人身上，可是带着‘律令使召引符’的。算算时间，最多再有一炷香，如果他们还没能拿下你们，那位大人可就要亲自降临了。到时候…”
他故意拉长语调，欣赏着众人骤变的脸色。
律令使！那是真正执掌天穹律法的恐怖存在，其实力远超辉星使，甚至能一定程度上言出法随，改写小范围内的规则。若真是那般人物降临，他们绝无幸理！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瞬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空气中弥漫的锈蚀味似乎都变得更加窒息。
年轻的巡卫“蝉”眼中彻底被绝望淹没，身体瘫软如泥。
玄璃的金瞳中光芒剧烈闪烁，诅咒锁链因她的心绪波动而加速游动，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她飞快地权衡着。信任夜枭，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不接受交易，立刻就要面对律令使的绝杀之局。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烬。
烬也正看着她。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有绝对理性的计算与评估。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指，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指向夜枭，然后指尖极其轻微地向内扣了一下。
分析完成。目标：剥离星标。风险可控。收益：信息，通道，规避更强敌人。执行。
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如此复杂的意思，但这个动作和他眼中那冰冷而专注的分析意味，玄璃看懂了。他在告知他的判断。可以交易，目标锁定为此人。
玄璃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尘寰特有的污浊与铁锈味，刺得她肺叶生疼。她压下体内翻腾的诅咒之痛，金瞳中的犹豫与挣扎最终被冰冷的决断所取代。
她看向夜枭，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出密道方位。立刻。”
夜枭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亮光，但他依旧谨慎：“殿下，先展示您的诚意？至少…让这位小朋友脖子上的东西松一松？而且，剥离星标需要绝对安静，不能被打扰。我们总得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玄璃冷哼一声，心念微动。缠在年轻巡卫颈间的漆黑锁链略微松动了几分，但仍如毒蛇般环伺在侧，未曾真正离开。
夜枭笑了笑，似乎满意了这个进展。他抬手指向排污管道深处更黑暗的一个分支：“跟我来，那里有个废弃的沉降池，暂时能躲一躲。”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当然，如果一炷香内我们没能完成交易…那就只能祈祷各位在律令使手下能死得痛快些了。”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融入阴影，向前掠去。
玄璃看了烬一眼。烬无声地点头，伸手将地上那名几乎无法行走的年轻巡卫提起，动作粗暴得像拎起一件行李，另一只手则警惕地维持在随时可以发动攻击或防御的姿态。灰雾在他肩伤处持续吞吐。
玄璃强忍不适，催动所剩无几的力量，跟上夜枭的身影。诅咒锁链在她身后不安地扭动，如同蛰伏的黑色闪电。
一行人在迷宫般的锈蚀管道中快速穿行，光线昏暗，只有管道衔接处偶尔渗出的污浊微光和夜枭那双仿佛能洞悉黑暗的眼睛引路。空气中弥漫的压抑和紧迫感，几乎凝成了实质。
最终，他们潜入一个巨大的、早已停止运作的圆形沉降池底部。池壁上覆盖着厚厚的、不知名的粘稠污垢，散发着恶臭。头顶上方极远处，隐约有破碎的网格盖板投下几缕微弱的天光，如同监牢的栏杆。
这里相对封闭，能量波动不易外泄。
“就这里吧。”夜枭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具下的目光灼灼地盯着玄璃和烬，“时间不多，开始吧。”
他毫不犹豫地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只见在他心脏位置的皮肤上，一个复杂无比、由纯粹光纹构成的“天穹之眼”符文深深嵌入血肉之中，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光丝如同活物般向着心脏内部延伸、搏动。它散发着纯净却极度排外的恐怖能量，与周围归墟和尘寰的污秽环境格格不入，甚至发出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不断净化、排斥着试图靠近它的一切异种能量。
这就是星标！天穹控制叛徒、亦是毁灭叛徒的终极枷锁！
夜枭的脸色在星标暴露的瞬间变得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主动显现并刺激星标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他咬着牙，看向玄璃，眼神疯狂而决绝：“来啊！动手！拿出你叛出天穹的勇气来，殿下！帮我…也帮你们自己！”
玄璃金瞳凝重，她上前一步，纤细的指尖抬起，一缕极其稀薄、却凝练无比、边缘缠绕着细微黑气的蚀光星律开始在她指尖汇聚。她必须万分小心，既要保证能切断星标与灵魂的核心链接，又不能过度刺激其自毁禁制。
烬则沉默地站在夜枭另一侧，他抬起那只完好手臂，指尖灰雾缭绕，如同最精密的探测触须，缓缓靠近星标，并非接触，而是开始感知其能量结构、运行规律、以及那隐藏极深的反噬节点。他的银灰色瞳孔中，无数符文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
年轻巡卫瘫坐在角落，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超出他理解极限的一幕，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沉降池底，一时间只剩下星标那令人不安的嗡嗡声，以及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交易，已然开始。筹码是生命，赌注是自由。
而头顶那灰黄色的尘寰天穹之上，无形的倒计时，正在一秒一秒地走向终点。律令使的威压，仿佛已然隐约可感，如同悬顶之剑，冰寒刺骨。
新书刚开！觉得主角这波操作够爽的兄弟，顺手点个收藏！收藏破千明天加更两章，让主角接着秀！”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