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岩洞外呼啸，像无数把小刀划开夜幕。李承稷立在洞口，玄色大氅被北风掀起又落下，露出内衬暗绣的蟠龙纹。他望着地上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铁手的眉心还留着一点朱砂般的血痕，夜枭的咽喉插着半截断刃，毒牙则蜷缩在角落，七窍渗出的黑血将雪地染出诡异的紫斑。
殿下。李叔单膝跪地，玄铁护腕上还沾着血珠，已按您的吩咐，将尸体投入寒潭。影卫正在清理痕迹，半个时辰内这里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李承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从毒牙腰间顺来的乌木小瓶，瓶身刻着的东夷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今夜最大的收获——若他没猜错，这瓶子里装的正是让赵铁内力日渐衰弱的毒药母液。
查。他弹指将药瓶收入袖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查清楚东夷城哪位药师精通这种慢性噬心毒。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凄厉得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李承稷忽然转头望向白石关的方向，那里亮着星星点点的营火，像嵌在黑色绸缎上的碎玉。赵铁此刻应当正在关内山洞吞服毒药，而更深的黑暗里，不知还有多少双属于太子的眼睛在窥视。
李叔。他忽然开口，明日辰时，我要见赵铁。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白石关的校场已弥漫着肃杀之气。三百玄甲卫列成方阵，枪尖在晨曦中泛着森冷寒光。赵铁跪在点将台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昨夜刚服过毒药，此刻经脉正隐隐作痛，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
赵将军。李承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不疾不徐，本王昨夜做了个梦。
赵铁猛地抬头，对上年轻的皇子含笑的眸子，却莫名打了个寒颤。那笑容太好看，好看得像是庙里泥塑的金身菩萨，可菩萨从来不会在雪地里埋人的尸骨。
梦见白石关的关隘牌匾上，李承稷踱下台阶，玄色靴底碾过霜雪发出咯吱声响，爬满了毒虫。
赵铁的膝盖重重砸进雪里：殿下明鉴！末将绝无二心！
是么？李承稷忽然停在他面前，袖中手指轻轻一弹。赵铁只觉后颈一麻，整个人便软倒在地——这是李承稷今晨特意调制的迷药，不会伤及性命，却能让人神志清明地感受恐惧。
当赵铁再次清醒时，他正跪在一间幽暗的地牢里。铁链锁住他的手腕，脚镣摩擦着潮湿的地面发出声响。对面烛火摇曳，映出李承稷半张被阴影笼罩的脸。
赵将军。年轻的皇子将那枚乌木小瓶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认得此物么？
赵铁的瞳孔骤然紧缩。瓶中深褐色的液体泛着诡异的泡泡，他太熟悉这味道了——每月十五，太子府送来的解药揭开蜡封时，就是这般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这不是...他的喉咙像是塞了团浸水的棉花，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李承稷俯身，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赵将军可知，这毒药最妙之处在哪？他凑近赵铁耳畔，温热的呼吸带着冰雪气息，它不会让你立刻死去，只会慢慢啃食你的内力。等你连马都骑不稳时，太子殿下自会派人来接替你的位置。
不...不是的！赵铁突然暴起，铁链哗啦作响，末将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娘子！我儿还在襁褓中啊殿下！
李承稷的眼神骤然转冷。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上面赫然是赵铁家眷被囚禁在太子别院的画像——那是昨夜影卫冒死潜入东宫偷拍的。
本王可以救他们。他将信笺扔进火盆，火焰舔舐纸面的滋滋声里，赵铁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但你要答应本王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交出太子在北境其余十二名暗桩的名单；第二件事是配合影卫伪装成突发恶疾暴毙；第三件事...李承稷望着赵铁扭曲的面容，轻声道：帮本王给太子送一份大礼。
三日后，白石关守军发现赵铁将军猝死于任上。验尸的军医战战兢兢地禀报，说是急火攻心导致经脉爆裂——无人看见那夜有黑衣人潜入关内，将一盒标注着解毒圣药的漆盒送进赵铁卧房。
而千里之外的东宫，太子捏着来自白石关的加急塘报，忽然捏碎了茶盏。瓷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暴毙二字上，晕开一朵妖异的梅花。
李承稷...他盯着塘报末尾那枚龙飞凤舞的皇子印信，嘴角扯出阴冷的笑，竟敢动我的人？
与此同时，李承稷站在白石关最高的烽火台上，望着北方苍茫的雪原。风送来隐约的马蹄声，他眯起眼睛，看向关外三十里处那片异常起伏的雪丘——那里藏着北齐斥候的营地，而更远的山谷中，隐约可见东夷商队的旗帜。
系统。他轻声唤道，袖中的混元核心微微发烫，分析东夷药师与北齐斥候的关联。
【检测到多重线索交织...东夷云纹毒药与北齐斥候的行进路线存在时空重叠...建议殿下留意即将到来的冬至祭天大典...】
李承稷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城墙砖石。冬至——那正是庆帝每年在皇陵祭祖的日子，也是各路藩王必须进京述职的时刻。太子必定会在那时发难，而白石关
他忽然转身，对身后的李叔吩咐：备马，我要亲自走一趟东夷边境。
风雪又起，卷走了烽火台上最后一丝温度。李承稷望着南方，那里是庆国的心脏，也是风暴即将席卷的方向。而此刻，他手中的每一步棋，都在为那个最终的棋局布下关键一子。
白石关的疑云，正在化作漫天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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