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何氏会意，立刻捏着帕子委屈地道：“娘，燕皎只是掌㧽了丽清，并不曾对依荷表妹动手。倒是依荷表妹无视女儿和伯爷，仗着她辈分高，就想教训燕皎，好在被燕皎躲过。”
见何老夫人再抬眼看过来，目光里充满了审视，杜燕皎忙道：“外祖母，我自小在乡下就，因为总被仆妇们欺负，私下里，练了一点防身之术。”
一旁的朱氏顿时来劝何老夫人：“母亲，媳妇之前就说，燕皎虽然是从小养在乡下，但入府以来，从不曾主动伤人，怎么会突然对依荷表妹动手？依荷表妹这是偏心她家的丽清，有意诳您呢！”
何氏马上也委屈地补充：“娘，女儿当时看到依荷表妹想动手揍燕皎时，女儿真是很恼火，也很心疼。”
“因为依荷表妹是舅舅唯一的骨血，您才把她自小接到府里抚养，一应吃喝用度，都和女儿平齐。可之前也就罢了，自她嫁进乔家，她恨您把女儿嫁进伯府，却只把她嫁给乔秀才，就设计陷害女儿与燕皎分隔多年，害伯爷误会女儿，间接也伤害到您。”
“她明明知道乔秀才是舅舅生前给她选的夫婿，却从不理解，您沤心沥血地为她做了许多事，她却极少感恩，还怀恨在心。”
何氏越说就越伤心，眼眶红红的，晶莹的泪水在不断地打转，连声音都变得哽咽：“燕皎是我的亲生女，您的亲外孙女，依荷居然悄悄把燕皎偷换，再狠心丢在乡下，每年还要去虐待一番，分明就是在迁怒！昨日，依荷表妹对燕皎的恨和毒，您是没亲眼看见，您要是看见了，您肯定只会心疼燕皎！”
“娘，您和父亲已经辛辛苦苦将依荷表妹抚育成人，嫁了人，也算是对得起大舅舅了！日后，您能不能少见见她，省得她总拿女儿和燕皎的事来气您！”
“哼！”何老夫人的脸色变幻一阵后，羞恼地一拍身侧的茶几：“月娴，你知道，为娘不是恼你！丽清行为失德，燕皎做为表姐，可以当众掌㧽。但是，燕皎不该顶撞依荷！依荷可是燕皎的长辈！”
长辈？
杜燕皎的嘴角微微一撇。
第一世里，这位素重规矩的外祖母，就一直看不得她顶撞江依荷，只允许她和乔丽清互掐。
甚至乔丽清被展景煜以平妻之礼迎入展府时，何老夫人也并不反对，反而劝她：“燕皎，丽清是你的表妹，展世子愿意迎她入平妻，为展家开枝散叶，你这个当表姐的，应该大度接受。当然，若是丽清做得不对，你身为表姐和正室，也可以教训教训她，但是，你江表姨是你的长辈，你不能忤逆她！！”
当时，她被一心爱恋的夫君背叛，本就心苦，又被亲生的外祖母这般板着脸教训，又有乔丽清与江依荷在一旁得意地笑着，杜燕皎心里，真的很苦，很憋屈！
哪怕杜经年后来把展景煜痛揍了一顿，也无法让她心中的伤痕愈合。
但是，若说何老夫人偏心不讲理，那也不尽然。
她当初以不太光彩的手段，在湖中与展景煜有了肌肤之亲，借以嫁进展家，外祖母虽然恼怒地训了她一顿，但还是给了她十分丰厚的添妆，更是在她怀二胎时，派人几次三番地送去了珍贵的补品。
但外祖母不曾在乔丽清以平妻之身进建宁侯府时，送贺礼，且从此不再给乔丽清送任何物品。
所以，尽管不认同何老夫人对江依荷的偏袒，但杜燕皎心里，还是认外祖母这份人情。
想到这里，杜燕又一次压下心头的种种酸涩和无奈，轻轻地开口：“外祖母，自打我记事以来，江依荷表姨，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
正在气头上的何老夫人顿时一怔，再讶异地看她。
何氏也怔怔地转头看她。
杜燕皎刻意地想起第一世那些受虐待的往事，脸上开始多了些害怕和委屈，悲愤，声音也异常低沉：“我那时当她是亲娘，我觉得她不会太狠心，便只是躲，哪怕是她当着仆妇的面，狠狠地打我，把我打得遍体鳞伤，我也只能躲着，生受着，别无他法。”
“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别人的母亲都很疼爱自己的子女，江依荷她却只喜欢三妹妹，不喜欢我？不管我做了什么，她都会教训我，甚至殴打我。我身上的淤青和伤痕，外祖母您是看到过的啊！”
“我那时，哪里会想到，江依荷非但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还故意将我从娘亲身边抱走，然后私自虐待我？”
见何老夫人的目光里多了些歉疚，何氏的眼中露出些许的心疼，朱氏的眼中多了些同情，杜燕皎上前，在何老夫人的膝前跪下，双手扒住这位老妇的膝盖，十分委屈地道。
“外祖母，有句话，我一直很想说，只是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说。”
“昨日，我掉进湖中，冰冷的湖水，让我害怕，也让我后悔。我觉得我以前太软弱的，我应该过得大胆些。有什么心里话，我应该大胆地对我的亲人们说出来！”
说到这里，杜燕皎挺直了腰杆，郑重地看着何老夫人：“江依荷偷换我并私下虐待我这样的行径，与仇人无异，她又有什么资格当我的长辈？”
见何老夫人心虚地避开自己的目光，杜燕皎的眼眶中，也有些晶莹的泪光在闪动，声音依然轻轻的，仿佛伤心的幼兽在低低地呜咽。
“外祖母，大舅妈和二舅妈都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把她俩当成至亲长辈。但江依荷非但不在乎和我的血缘关系，还恶意地利用了它来害我和我娘。她当初换婴时，何曾考虑过您的颜面，想过您会因此而伤心？”
“既然她不在乎，您又为何还要那么在意她？”
见何老夫人脸色一变，颇有些不服气，微皱的嘴唇微张，似乎有话要反驳，杜燕皎知道她大概想说什么，又继续可怜地道。
“外祖母，我知道，您认为，您从小就悉心教导江依荷，她不该如此狠心。而且您成功教出了孝顺仁厚的大舅、二舅和母亲，说明不是您的教育出了问题，是江依荷嫁进的乔家，引发了她心里的恶！”
“乔家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刻薄寡恩又势力。大舅爷爷当初选乔家做亲家，是一时被蒙蔽了。如果您不想大舅舅和二舅舅的仕途以后被乔家连累，那不如趁此机会，和乔家一刀两断，和江依荷也不再来往。”
说到这里，杜燕皎突然又起身，退后两步，再认真地双膝跪地，在地上朝着何老夫人叩头：“外祖母，就当外孙女求您，为了我娘，为了大舅舅和二舅舅，为了整个何家，狠狠心，放弃江依荷，好吗？她的子孙后辈，是姓乔，不是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