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摇摇晃晃的昏暗车厢内,何氏紧张地靠着厚厚的软垫,脸上全是担忧:“只怕是金莲在供词上说得十分过份,不然,你爹不会火大地拉着你展伯父一起去乔家。”
那是!
如果不是十分过份,以展侯爷的身手,怎么会被三脚猫的纨绔爹爹拉动?
杜燕皎暗想着,冷静地提醒着何氏:“娘,江依荷就是嫉恨您嫁给了爹爹,富贵无忧,希望乔丽清能嫁进展家,日后她好据此享福,才会在十四年前,把我俩偷换。此次落水事故,若无江依荷的默许,单乔丽清一人,怕是无法与曲二公子联手。”
“乔丽清以前应是一直把景煜哥哥当成未来夫君,才无法接受她只是假千金,从而想对我下手。同样的,江依荷也肯定不甘心十几年的谋划付诸流水,所以才参与了此事。”
见何氏并没有反驳,脸上更有痛苦的纠结,杜燕皎又继续分析:“我认为,金莲十有八成,是江依荷安排的。横竖咱们已经和江依荷撕破了脸,不如就由爹在乔家闹上一场,好好敲打敲打乔家,让乔家人知道,侯府和伯府,都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攀附的。”
“而且,爹的性子就是您越拦他,他越发火。若是您由着他发泄一番,他反而会自行控制。我们此去,只需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杜家与乔家已彻底交恶,何家也不想再与乔家有所来往,就行了。”
“等此间事了,您再派个人去外祖母那里禀报一声,把一切推到爹的身上。外祖母知道爹是什么脾性,也不好过于苛责于您。”
何氏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有一抹疑惑:“皎皎,你,怎么突然懂得这么多……。”
杜燕皎心里一凛。
何氏并不笨,果然开始怀疑她的不对劲了。
她现在的状态,确实是和刚入府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杜燕皎很快就坦然了,并伤感地看着这位第一世的母亲:“娘,女儿昨日在落水的那一刻,想明白很多事……或许,这就是死前开悟?”
何氏顿时作色地拍拍她的手臂:“不许乱说,什么死前开悟?呸呸呸,我家皎皎会长命百岁呢!你,你是生死之际,变聪明了!!”
杜燕皎心中一暖,暗想这位母亲虽然对乔丽清有感情,但还是疼爱自己的,便用力地点头:“嗯,我变聪明了!”
待得马车于两刻钟后,行到乔家门口,天色已全暗下,四周的街坊都点起灯笼或者蜡烛。
乔家的侧门已敞开,杜府和展府的四名护卫分别守在两侧,乔家的门房瑟缩地躲在一旁。
杜燕皎随何氏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落地,在护卫的见礼下往内通行,就见中庭无一名奴仆见,倒是待客的花厅后传来大声的吵闹,隐隐看到人影晃动。
杜燕皎正想笑,忽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侧头,夜色下,一匹熟悉的黄膘马入眼。马上,是展景煜那挺直的身影和微蹙的眉头,并在看到她时,目光里有一丝错愕和内疚。
杜燕皎心里顿时又是好一阵的酸涩和不忿。
“果然,只要与乔丽清有关,他就立刻赶过来!哼,什么样的用处,能让他这样一再地帮她?难道,为了那用处,他可以连老婆都不要了?”
何氏也看到了展景煜,相当意外地招呼:“景煜你也来了!”
“何姨,燕皎妹妹,事不宜迟,我们先进去吧!”展景煜飞身下马,朝她俩行了一礼,再欠身让行。
“好!”何氏迅速抬脚迈步:“可是你母亲让你来的?”
“是,小侄刚下值,听说父亲被杜伯爷拉来乔家问罪,就赶紧来了。”展景煜有意等着她俩的步伐,放缓了脚步,看一眼扶着何氏的杜燕皎,再问何氏:“何姨也是来劝架的?”
“你杜伯父气性大,我怕事情闹得太大,赶紧过来劝他。”何氏无奈地叹气:“你才下值,尚未用膳吧?”
“先把乔家的事处理了再说,用膳不急。”展景煜沉声回复。
待拐过乔家正常待客的第一进院子,灯火愈发地亮了,而凄惨的求饶声就传进杜燕皎的耳朵里。
“侯爷,伯爷,饶命啊,妾身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
还有乔丽清的哭求声:“侯爷,伯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娘吧!”
杜燕皎不由错愕。
这,这第一个求饶的,好像是江依荷?
紧接着,她就看到,江依荷与其身边得用的心腹婆子伍妈妈,被四名健壮的护卫分别反手按住,再把她俩的头,强硬地按进了井口边的两个水桶里。
此刻,两人的全身都已被溢出的井水湿透,脸色被冻得一片惨白,嘴唇亦因为极度的冷而变得乌青。
乔家大爷、二爷和其他的家眷均脸色铁青地站在数十步远的地方,二爷也就是乔秀才,气得手直哆嗦,却不敢上前拦阻。
因为杜经年就站在井口外的一米之处,双臂抱胸,一脸霸道地站着。
乔丽清被两名乔府的粗使婆子拼命地按住,看向江依荷的目光,又急又怕。
容晋礼还穿着官服,只是官帽上的纱翅歪到了一边,气恼地瞪着杜经年,但也没说话。
杜燕璋古怪地站于他和建宁侯的中间,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
哪怕是见到何氏,杜燕璋也只是跟杜经年禀报了一声,再无奈地走过来,没有去放开江依荷与伍妈妈的意思。
杜燕皎顿时惊得步一停。
纨绔爹爹,这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第一世里,他不曾这么做过啊……。
“难道,是因为我的性格变强势了,所以爹爹决定更强势,更粗鲁一些?”
猜测一闪而过,杜燕皎突然觉得,哎呀,这样的惩罚,真是好痛快,看得她好舒爽!
好一阵,四名护卫才松了劲,让江依荷与赵嬷嬷得已将头透出水桶来大口大口地呼吸。
但两人的脸色已被冰凉的井水冻得一片惨白,嘴唇亦因为极度的冷而变得乌青。
这时,湿透的江依荷看到了何氏,顿时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珠都急红了,再度拼命挣扎着,想要冲过来:“月娴,月娴救我!”
那声音已破音。
但两名护卫未得杜经年的允许,又立刻将江依荷死死地按住。
见这有如疯婆子似的江依荷,何氏已经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停下脚步,不知该说什么,也顾不得招呼走过来的长子,好一阵,才呆呆地看向正一脸得意的杜经年:“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