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餐桌上,暖黄色的灯光将红烧肉映照得油光发亮,氤氲的热气里,弥漫着饭菜与家庭的温馨气息。
这份宁静,却被一个突兀的电话铃声彻底撕裂。
听筒里,宋倩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精英式热情的女高音,正以前所未有的分贝轰炸着刘梅的耳膜。那些平日里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词汇——“天赋异禀”、“潜力惊人”、“前所未见”,此刻像不要钱一样,密集地砸了过来。
刘梅握着电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挂断电话,餐厅里只剩下夏东海和孩子们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
“啪嗒。”
一声轻响。
刘梅手中的筷子,落在了碗沿,发出的声音不大,却让桌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夏东-海抬起头,关切地看着妻子:“怎么了?宋倩老师说什么了?”
刘梅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餐桌,最后,像两道精准的探照灯,死死地锁在了儿子刘星的脸上。那眼神,没有半点“喜讯”该有的欣慰,反而像是在审视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充满了惊疑、恐慌,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畏惧。
“东海,孩子们,”她终于开口,声音却压得极低,仿佛四周潜伏着无形的耳朵,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神秘与凝重,“我觉得……小星他……可能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夏东海一头雾水,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刘梅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想啊,东海,”她的声音几乎变成了气音,充满了阴谋论的味道,“小星这孩子,咱们自己养的,什么德性我们不清楚吗?从小到大,考试回回亮红灯,什么时候见他开过窍?”
她顿了顿,眼神里的惊恐愈发浓烈。
“这次呢?前脚刚摔了脑袋,后脚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连宋倩都说他是什么前所未见的天才……这不叫开窍,这叫……叫夺舍!”
“噗——咳咳咳!”
刘星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紫菜蛋花汤,险些以一种极不雅观的方式,原路喷射回碗里。他被呛得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引得桌子都跟着震动。
旁边的夏雪和夏雨,一个用手捂着嘴,肩膀剧烈耸动;另一个则把脸埋进饭碗里,发出“吭哧吭哧”的闷笑声。
然而,刘梅完全无视了儿子们夸张的反应。
她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闭环里,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如此。那个摔跤,绝对不是意外!那是某个“东西”趁虚而入的契机!
她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在全家人错愕的注视下,她径直走到客厅的电视柜旁,拉开最底下那个几乎从不打开的抽屉。一阵翻箱倒柜后,她从一个积满了灰尘的旧抽屉深处,翻出了一沓边缘泛黄、折痕分明的符纸,还有一个装着暗红色粉末的小瓷瓶。
“不行!”刘梅手持“法器”,一脸的决绝与悲壮,仿佛即将奔赴战场的女英雄,“我得赶紧在家给他‘作作法’,把那个不干净的东西给驱出去!绝对不能耽误了我儿子!”
她一手黄纸,一手朱砂,摆开架势,那副一本正经准备“跳大神”的模样,让刘星头皮瞬间炸开。
“停!停!停!”
刘星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呐喊。
“刘梅同志!我亲爱的妈!我求求您了!”
他张开双臂,拦在母亲面前,脸上写满了崩溃与无奈。
“请你一定要相信科学!科学啊!”
他几乎是在咆哮。
“我这就是单纯的、普通的、平平无奇的开窍了而已!脑震荡后遗症!懂吗?医学奇迹!”
【来自刘梅的情绪值 777!】
系统提示音的响起,却没有给刘星带来丝毫的安慰。
“我科学啊!”
刘梅手持黄纸,振振有词,表情比谁都坚定。
“科学现在根本解释不了你为什么突然就变聪明了!既然科学的路走不通,我只能另辟蹊径,用玄学来拯救你!这叫双管齐下!”
刘星感觉自己的脑血管在突突直跳。
他试图用自己新掌握的知识,从神经元链接讲到大脑皮层活跃度,甚至扯上了量子纠缠,企图用科学的铁拳击碎迷信的壁垒。
然而,他说得越多,刘梅和夏东海看他的眼神就越不对劲。
那不再是单纯的惊恐,而是升华成了一种更高级的情感——同情与理解。
“儿子,我们懂,我们都懂。”
夏东海走过来,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混合了心疼、宽慰与“你果然被折磨得不轻”的复杂情绪。
“你别硬撑着了,有什么不舒服就跟爸妈说,别自己一个人扛着。”
“对!”刘梅也在一旁附和,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别怕,妈在呢!妈这就救你!”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刘星的心理防线。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自证的死循环。他越是表现得正常、理智、科学,在父母眼中,就越像是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在伪装,在狡辩。
他感觉自己跟这一家子,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认知鸿沟。
最终,他放弃了沟通。
他一把拉住憋笑憋到内伤的夏雪,另一只手拽上还在偷笑的夏雨,几乎是落荒而逃。
“你们慢用,我们……回房相信科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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