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飞船的指挥舱内,时间仿佛凝固了。探照灯的光柱下,维生舱中苏醒的少年那双纯净的乳白色眼眸,带着跨越万古的迷茫,轻轻的一声“父亲?”,如同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父亲?他在叫谁?卡珊德拉?还是……他透过卡珊德拉,看到了别的什么?
队员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枪口微微抬起,却又不知该指向何处。眼前的生物太过诡异,与林天阳相似的容貌,“织梦者”同源的能量纹路,以及这不合时宜的称呼,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卡珊德拉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和疑虑,她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直接的恶意。她缓缓抬起手,示意队员们保持冷静,然后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我们不是你的父亲。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少年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卡珊德拉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停留在她战术服上某个不起眼的、印有林天阳实验室徽标的破损处。那徽标是内部版本,外界极少流传。
“印记……熟悉的……温暖……”少年的意念再次响起,依旧微弱,却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我……我是‘星尘’……‘守护者’让我……沉睡……等待……”
星尘?守护者?
“哪个守护者?等待什么?”卡珊德拉追问,同时暗中让苏璃分析“星尘”这个名称和其能量特征。
“光之……守护者……‘织梦者’的……碎片……”星尘的意念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通讯,“等待……‘钥匙’……重启……‘星图’……”
织梦者的碎片?!钥匙?星图?
信息量巨大,但过于碎片化。卡珊德拉立刻将其与“万物蓝图”和“完整图谱”联系起来。难道这个少年,是“织梦者”分离出来的一部分,一个活体的“火种”或“钥匙”?
就在这时,舰外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和“追光者”号的紧急通讯:“舰长!那三艘黑影舰船开始攻击阴影区边缘了!它们似乎在试探,或者……想逼我们出去!”
不能再耽搁了!
“你能行动吗?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外面很危险。”卡珊德拉对星尘说道,同时示意队员准备强行开启维生舱。
星尘似乎理解了“危险”的含义,他乳白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像是初生婴儿本能的不安。他轻轻点了点头,维生舱的舱盖随即发出气密解除的嘶嘶声,自行缓缓打开。
淡蓝色的维持液流淌出来,少年“星尘”有些笨拙地、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些虚弱,但皮肤下的乳白光丝却随之明亮了几分,散发出一种温和而稳定的能量场。一名队员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他,却被那能量场轻柔地推开,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在保护着他。
“我……可以……”星尘的意念传来,他缓缓飘离了维生舱,双脚并未完全触地,仿佛引力对他而言只是某种可以调节的参数。他好奇地看了看周围破败的环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随即目光又回到了卡珊德拉身上,充满了依赖和信任,仿佛将她当成了唯一的指引。
“带他回舰!最快速度!”卡珊德拉下令。
一行人护送着(或者说跟随着)漂浮的星尘,迅速撤回“追光者”号。一进入舰内,星尘似乎对舰船的环境有些好奇,但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卡珊德拉身上,仿佛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他。
“黑影舰船攻击加剧!它们好像不耐烦了!”舰桥的通讯传来。
“准备紧急跃迁!输入苏璃破解的那个生物信号坐标!”卡珊德拉命令道,虽然不知道那个坐标通向何处,但总比留在这里被围攻好。
“跃迁引擎预热!需要九十秒!”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跟着卡珊德拉的星尘,忽然抬起头,乳白色的眼眸望向舰船外的某个方向,正是那三艘黑影舰船攻击最猛烈的位置。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那些……是‘错误’……是‘母亲’的……痛苦……”他喃喃自语般意念道。
母亲?痛苦?他指的是“文明之影”?
突然,他抬起手,指向主屏幕上的一艘黑影舰船。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攻击征兆。
但那艘正疯狂攻击的黑影舰船,其舰体表面旋转的暗紫色晶体猛地一滞,随即内部仿佛发生了某种剧烈的能量冲突,暗影与紫光疯狂闪烁,紧接着——轰!
它竟然从内部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无声的火焰在真空中绽放,庞大的舰体瞬间解體成无数碎片!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另外两艘黑影舰船,它们的攻击也骤然停止,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反噬惊呆了。
星尘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显得更加苍白,皮肤下的光丝也黯淡了些许,仿佛刚才那一下消耗了他巨大的能量。他看向卡珊德拉,眼神带着一丝疲惫和……求助?
“它们……体内……也有‘母亲’的……碎片……但……扭曲了……很疼……”他的意念充满了悲伤和不解,“我……只能……让它们……暂时‘安静’……”
他能感知甚至影响“影”的力量?!虽然看起来代价很大,且并非直接控制,而是引发其内部冲突?
这惊人的能力让所有人看向星尘的目光都变了。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是武器?是钥匙?还是一个……迷失的强大存在?
剩下的两艘黑影舰船似乎意识到了星尘的威胁,它们不再犹豫,舰首再次凝聚起恐怖的熵增射线,这一次,目标明确地锁定了“追光者”号!它们似乎宁可摧毁目标,也不能让其被带走!
“跃迁还有三十秒!”
来不及了!
卡珊德拉一咬牙,看向星尘:“还能让它们‘安静’吗?”
星尘看着那凝聚的毁灭性能量,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抬起手。
但这一次,卡珊德拉按住了他冰凉的手腕。她看到少年脸上的疲惫,意识到这种能力对他负担极大。
“不,不用了。”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所有剩余能量,导入尾部推进器!对准那艘爆炸敌舰的残骸区域,最大功率喷射!”
“舰长?!那样会暴露我们的……”
“执行命令!”
“追光者”号尾部喷射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光流,推动舰体不是向前逃离,而是猛地冲向那艘刚刚爆炸的黑影舰船形成的、尚未消散的碎片带!
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那两艘黑影舰船。它们的熵增射线险些误伤彼此,急忙调整方向。
而“追光者”号已经一头扎进了密集的碎片带中。高速飞行的金属碎片噼里啪啦地撞击在早已不堪重负的护盾上,舰体剧烈震颤。
“它们追上来了!”
“就是现在!紧急跃迁!”
“追光者”号借着碎片的掩护和最后一推的动能,在一片混乱的能量扰动和物质遮蔽中,强行启动了跃迁引擎!
空间扭曲,光影拉长。
在彻底跃迁消失的前一刹那,卡珊德拉回头,看到那两艘黑影舰船愤怒地冲入碎片带,却失去了目标。而星尘,正静静地看着她,乳白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跃迁时流光溢彩的通道,也倒映着她坚毅的侧脸。
“你……和‘父亲’……一样……聪明……”他的意念最后一次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赞许,随即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仿佛刚才的举动耗尽了他的精力。
流光散尽,“追光者”号从跃迁状态脱离,闯入了一片陌生的、宁静的星域。
暂时安全了。
卡珊德拉看着陷入沉睡的星尘,又回想他最后的话语和那惊人的能力,心情无比沉重。
他们找到了一個“火种”,一个可能与林天阳和“织梦者”密切相关的、拥有难以想象力量的存在。但这份“遗产”,似乎也伴随着巨大的危险和更深的谜团。
“织梦者”的碎片为何会在这里?“文明之影”为何被称为“母亲”的痛苦?星尘的能力究竟源自何处?而他们即将前往的、由星尘生物信号确定的坐标,又隐藏着什么?
她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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